郑平松 | 青衣
花洲文学

青 衣
文|郑平松
我的家在豫西南一个边陲小村子里,省道和县道在距村子两公里左右的西北边交汇而过!后来政府推行村村通工程,在距村子两公里左右的东边和南边又各修了水泥路!我们村子恰巧就不偏不移的被路错过了,完全成了囗字形!四条路没一条通过村子,村子也没有一条下雨能下脚的路通向这四条路与之交汇!“囗”字形加上村子里的人,就好像一个“囚”字。因为那区区两公里路,平时下乡卖菜的,卖豆腐的,卖包子馒头的,那些收农作物各种下乡服务行业的大多也不进村子来,可不就是个囚字!这样一来倒也有个好处,鲜有人来,显得幽静不少!倒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可也常言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仅仅是一种俗语!我的村子虽然不富裕,却没有出现过刁民,各行各业的奇人倒也不少!出了不少医生,书法家,画家,算命先生,商人!似乎家家户户都有一项技能,可遗憾的是却大多没有精益求精,没几个人能登大雅之堂!但总归还好有拿的出来的本事!所以外村人说起我们村还是多少有点啧啧称道的!

村子有一位年长我两岁的姐姐,她跟别的人也不一样!改革开放流行打工后,村里不读书的年轻人基本上都去南方淘金了!以此几年,大多回村把房子重新修建一番,都成了红砖绿瓦的小洋楼了!所以家里有年轻人的父母,只要孩子不想上学,就马上会安排他们去南方就业!
我的这位阿姐是家里老二,上面有一大姐,三是家里的传家宝!不上不下,在家里吃不了亏,也沾不了光!可她偏偏想去学唱戏!她爹妈就是我称呼叔婶的是死活不同意!俺叔说:“人家娃们不读书了,不想打工了都去学个技术,上个幼师啥的!你弄里美,想唱戏,唱啥戏?说出来人家都笑话,有啥出息?啥年代了,谁还听戏?!不想打工了,咱市里的农校还有理工学院都还不错的!去上几年学个吃饭门路!”
阿姐站在没有翻新的老房子门口,倚在墙边佝着头说:“我们音乐老师说我音色挺好的,适合唱戏,她说唱的好了,以后可以在市里,省里的戏剧团上班,说不定在国家那戏曲团上班,铁饭碗工资还不低里?!”
俺叔有点气了:“难怪以前人说女子无才就是德,让你上几年学,学会跟老子犟嘴了!啥音色好?哪好!?”俺叔显然没明白“音色”是个什么东西,它怎么就在自己闺女身上,让那一个教音乐的老师说好呢?
阿姐忙打断俺叔的话,大声说:“嗓子好”!音色就是嗓子!
俺叔忿忿的略带苦笑道理:“你娃子嗓子是好,说话腔调大里很,吐沫星子能跟老子淹死!那唱戏光嗓子好会行,不还……”
阿姐又打断俺叔的话说:“老师还说我体形好,说我是唱戏的料!”
俺叔本想立刻发火,看了看稚气未脱,却又朝气蓬勃满脸通红的阿姐,又气又好笑'!心平气和的说道“人家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人家唱戏练杂技的,哪个不是童子功?从小就练习的!你现在不有点晚了!?”
阿姐似乎略有所动,不过过一会又坚定的说“俺老师说,十四五岁还不算晚!”
“老师说,老师说,啥都是老师说的!老子说啥都不听,算白养你了!”空气短暂的沉默,阿姐显然不想去碰撞这强有力的气流!俺叔接着说:“老师夸我闺女,我也高兴,可咱得生活,爱好是爱好,你还小,不能将生活混在一起,咋能指着唱戏去混口饭呢,你看咱村啥人都有,就没有一个学唱戏的呢,总要学一个技术成为你以后吃饭的门路?!
“他们没那条件,也没那细胞,唱戏也不是谁想唱就唱的!”
“老早古人都说这唱戏的是下九流的,三教九流的,有啥地位?你还要去学”
“下九流就下九流,不要你管!!”
俺叔忿忿扬起的巴掌悬在空中,说了个“你……”又放了下来“难怪人家说戏子无义,还没咋地,还没成'角'呢!就不让老子管了!人家夸下你,你就上天了,多少年才出一个梅兰芳,戏是你这小娃们说唱就唱的?”
“你不让我唱,咋知道我就不行,村里以前搭戏台,你不也跑着去看。” “那是啥年代,这是啥年代,你看那唱戏的,成天抹的跟大花脸似的,上了台谁知道你是谁,你娃子唱得再好,人家看的是你还是那个大花脸?”
“我要做青衣,唱旦角,正旦!”
“老子不懂你这青衣黑衣,啥旦角?!老子就不想让你把脸藏着掖着去讨好人!”俺叔的这句话还是很有份量的!是啊!戏台上再好的角,不都是涂脂抹粉的演着别人的事,伤着自己的心!又有谁能记着那个在戏台上也许自己都不认识的那张脸呢!?阿姐终究没有扮上青衣,成为旦角!
人生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选择和放弃有时候有没有决对的对错呢?是单纯的一意孤行,勇往直前,还是要放慢脚步,适当听听周围的声音呢?“不疯魔,不成活”!可是人食五谷杂粮,又有多少人为梦想为追求能做到不食人间烟火呢?这样有时候真的对吗?我想起了茂腔里的唱词“恋着你刀马娴熟,通晓诗书,少年英武 ;跟着你闯荡江湖,风餐露宿 受尽了这世上千般苦”当生活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是否真的还能一袭青衣,旁若无人,气定神闲地在台上娓娓道来呢?……

后来阿姐跟我说,咱村真好像是一个囚牢,可能我注定逃不出去!有些事有时候也许是说不明白的!也争论不出结果的!就好像那年夏天很多人问我不读书了做什么!我说“我要学青衣,唱戏!”尽管他们十之八九不知道青衣是什么,却还是要嘲笑我!为啥那年跟你说的时候,你这小屁孩支持我呢!?我望着远方,笑着说:“哈哈!因为我和你一样曾经做过荒诞不经的梦……也许有时候嘲笑也是一种力量,不管选择那条路,都不要轻言放弃,当年如果你坚持学戏,也许你今天说不定真的成’角’了呢!”阿姐听后说了句:“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我问:“谁的诗?”
阿姐一边走一边挥手说:“程砚秋,《锁麟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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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作者简介:郑平松,河南邓州市人,文字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