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七部之英帕尔战役（五十一）

佐藤话已至此，久野村知道再说无用。在龙雄停留一晚之后，他驱车前往军前线指挥所驻地昆当。久野村本想顺路到第十五师团看看重病的山内，但佐藤拒绝执行命令，他必须尽快去见牟田口复命，看望山内的事儿只能拜托薄井参谋了。在听取了参谋长的汇报之后，气愤难平的牟田口一口断定，“佐藤疯了！”6月25日，他再次给佐藤发出了一道命令：“第三十一师团拨出两个步兵大队配属第十五师团，主力在敏达一线集结，之后开赴伯莱尔方向发起进攻，山本支队将配属该师团指挥。”此时的牟田口完全不打算原谅佐藤了，他已经开始启动罢免佐藤师团长职务的程序。

为妥善安置多达2000余名伤兵，第三十一师团军医部长常松少佐来到了军司令部，调查沿途医院的收容能力。临行前佐藤告诉常松，“拜托了，看看这些可怜的士兵，他们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常松竟然得到了牟田口的亲自接见，他为军司令官百忙之中还惦记伤兵的安置感动不已。牟田口破例给常松递上了一支香烟，然后问他：“你和佐藤关系不错吧？佐藤是我的后辈。因为友情，我本不想处罚他。但为了大日本皇军的尊严，我必须以战场违命罪枪毙他。疯了！疯了！没错，佐藤就是疯了！如果他没疯，那就是犯了抗命罪！”牟田口不停地启发常松，“你明白吗？如果佐藤没有疯，我就只能枪毙他。不过我觉得他的确疯了，苦战使他疯狂，必须尽快把他送往后方休息。现在请你尽快出具病情诊断书吧。”常松终于明白了牟田口破例召见他的意思。出于保护佐藤的考虑，常松勉强出具了“中将佐藤精神失常”的诊断书，具体病症为“早发性痴呆症”。

佐藤对自己已经被“痴呆”一无所知，依然率部继续蹒跚向胡麦恩挪动，支撑他们前行的动力是“据说那里有可以裹腹的粮食”。但部队到达胡麦恩后，发现那里仅存有粮食18吨。即使第三十一师团减员严重，也只够吃上两三天。气炸了肺的佐藤派人到南面打探情况，发回的消息是从胡麦恩一直到德穆都无法找到宝贵的粮食。佐藤的愤怒到了极点。师团主力在敏达一带依然无法找到粮食。佐藤索性率部逐次经妙奇向塔南撤退，另派一部在钦敦江一带游弋，到处搜集急需的粮食。

7月9日，佐藤收到了罢免他师团长的电令。至此参加“乌号作战”的三个师团长被悉数免职：柳田不称职，山内有病，佐藤是患上了“痴呆症”，实际上是因为抗命。服部卓四郎在《大东亚战争全史》中这样写道：“此前第三十三师团长柳田中将已被罢免，现在又接连撤换了两位师团长。在大战过程中更换全部师团长，这种不祥事件在具有光荣传统的日本陆军史上向无此例。”牟田口自责统帅不当，向河边提出了请予处分的报告。

接替佐藤职务的是原驻苏门答腊岛独立混成第二十六旅团旅团长河田槌太郎中将。和柳田和山内好歹还见到后任不同，佐藤于次日再次收到了一封紧急电文：“佐藤中将无需等待继任师团长到任，可直接前往仰光报到。”在新师团长到任之前，师团长职务暂时由步兵指挥官宫崎繁三郎——他已于6月27日晋升中将——代理。由于此时宫崎下落不明，且有他已经战死的传闻，第三十一师团实际指挥官是参谋长加藤大佐。

佐藤对自己被战场免职早有预料。离任之前，佐藤致电方面军司令官河边和参谋长中中将，直言让第十五军继续留在钦敦江畔将会面临诸多困难，同时向师团全体官兵出具了离任书：“自上任以来，我一直与诸位携手同心，克服了无数困难。我们一起渡过钦敦江，一起翻越阿拉干高山，一举占领了科希马，与敌激战80余日。现在我们终于落入必须寻找粮食的悲惨境地。科希马留下了我们的无数英灵，负重伤的士兵也分散各地，我觉得上天对我们的考验实在太严厉了。现在我即将离任，把诸位留在暴雨和饥饿之中。去方面军司令部赴任需要更大的勇气。我请求因我德薄能鲜而死在科希马的那些人的原谅。虽然我的身体离开了你们，但我的精神永远与你们同在。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把在科希马浴血奋战的我们分开。我一定会拯救各位，我的心跟在任时一样一直在诸位身边！”

佐藤随后离开了师团司令部，步行一夜后遇上了前来接他的卡车。抵达昆当的佐藤见到了高级参谋木下秀明大佐。木下告诉他，参谋长久野村因疟疾腰疼不能活动，无法见他。佐藤戏称，“病得真是时候，是不是没脸出来见我呀？”佐藤提出见牟田口，木下说军司令官到山本支队视察去了。对此佐藤大笑道，“我觉得他还不至于因为怕我，故意躲着，所以我相信你。不过他这样不见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佐藤直言不讳地对军司令部不负责任的作法提出了严厉批评，要求他们即刻运送给养到钦敦江两岸。7月13日，佐藤离开昆当沿钦敦江一路南下，15日抵达葛礼瓦，最后于22日抵达仰光。有关佐藤抗命之事，他和牟田口还有许多嘴官司要打。

在围攻英帕尔的三路日军中，处境最尴尬的还是第十五师团。山内中将接到通知，宫崎支队即将南下增援。5月8日，阔别主力半年之久的第六十七步兵联队终于前来汇合，但联队长柳泽宽次大佐带来的只有北村将臣少佐的第二大队。经过与“钦迪特”的多次交锋，该大队每个中队只剩不到80人。第十五师团缺乏火炮，山内命令炮兵联队联队长藤刚中佐将留在钦敦江东岸的火炮运往前线。在工兵的积极配合下，藤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在6月初运来了8门火炮。此时北方传来了第三十一师团自行撤退的不幸消息，第十五师团左翼门户洞开，随时可能遭到英军的侧击。更为糟糕的是，后方补给线被英军切断，雨季到来导致补给几乎完全断绝，各联队只能派出粮食搜集班四处筹粮。附近土著人的村落被洗劫一空，依然无法满足前线的需求。松村大佐感慨地说，堑壕里的士兵们不怕打仗，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死之前能够吃上一顿饱饭。

期间牟田口一直在催促进攻。还未等山内作出部署，6月3日，英军在坦克的带领下率先向本多和内堀两个大队的正面阵地发起强攻。5日、6日，两天暴雨使英军进攻稍稍放缓，但他们7日重启的攻势将松村联队的阵地冲得支离破碎。为阻止英军打通英帕尔-科希马公路，松村下令各部后退5公里，重组防线。

3日当天，山内接到了军司令部发来的紧急电报：“第十五军已经放弃科希马，宫崎支队目前在科希马南方和东南方阻击英军，第三十一师团主力会在贵师团左翼展开，配合贵部全力进攻英帕尔。第三十一师团抵达之后，贵师团应向拉普拉克方向转移，向钦代高地南方发起进攻。”接到电报，躺在病床上的山内差点晕厥过去，这意味这刚刚部署好的炮兵阵地需要进行大范围转移。他迅疾给军司令部回电，“就炮兵使用情况来看，变更作战区域只会增加更多的困难。如果我师团进入新的地区，将导致补给线完全断绝，全部人员会被活活饿死。”军司令部的回电让山内真的晕过去了：“继续无条件执行之前的命令。你师团除了果断出击之外，不应再向军司令部说一些不相干的话！”

2926高地

河田槌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