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唐诗解读——李白之《当涂赵炎少府粉图山水歌》
峨眉高出西极天,罗浮直与南溟连。
名公绎思挥彩笔,驱山走海置眼前。
满堂空翠如可扫,赤城霞气苍梧烟。
洞庭潇湘意渺绵,三江七泽情洄沿。
惊涛汹涌向何处,孤舟一去迷归年。
征帆不动亦不旋,飘如随风落天边。
心摇目断兴难尽,几时可到三山巅。
西峰峥嵘喷流泉,横石蹙水波潺湲。
东崖合沓蔽轻雾,深林杂树空芊绵。
此中冥昧失昼夜,隐几寂听无鸣蝉。
长松之下列羽客,对坐不语南昌仙。
南昌仙人赵夫子,妙年历落青云士。
讼庭无事罗众宾,杳然如在丹青里。
五色粉图安足珍,真仙可以全吾身。
若待功成拂衣去,武陵桃花笑杀人。
注:
当涂:唐属江南东道宣州,今为安徽马鞍山市属县。
少府:官名,即县尉。
粉图:以色粉作的画。
峨眉:山名,在四川省境内。
罗浮:即罗山与浮山,在今广东省增城县东。
南溟:南海。
名公:指赵炎
绎思:巧妙构思。
空翠:山上草木的绿色。
赤城:山名,其土赤色,故有此称,在今浙江省天台县北。
苍梧:山名,在今湖南省宁远县北。
三江七泽:比喻河流众多。
洄沿:回旋荡漾。
三山:指传说中的三座仙山,即蓬莱、方丈、瀛州。
峥嵘:山峰高耸的样子。
合沓:高峻、重叠的样子。
芊绵:草木茂盛的样子。
冥昧:幽暗。
羽客:汉代方士栾大曾穿羽毛制成的衣服(取成仙飞翔之意),后世因此称道士所穿的衣服为羽衣,称道士为“羽客”。
历落:磊落,洒脱。
讼庭:指赵炎办公的地方。
杳然:深远不见踪影的样子。
拂衣去:指隐居。武陵桃花:用陶渊明《桃花园记》的典故,借指美丽的风景。
这是李白于天宝十四年为时任当涂县尉的友人赵炎所画的粉画山水而作的一首题画诗。
大概在天宝十三年至十五年(75—756),李白在当涂有较长时间与当涂当地的官员、僧侣频繁交往。天宝十五年年春年,赵炎离开当涂时,李白一直将其送至城西南30里的天门山下,可见两人情意甚笃。此诗作于天宝十四载(755年)作者游当涂时。赵炎,即赵四,天宝中为当涂县尉,与李白过从甚密,李白诗中有《送当涂赵少府赴长芦》《寄当涂赵少府炎》等诗,均是赠赵炎之作。
此诗通过对一幅山水画的传神描叙,再现了画工创造的图景,也再现了观画者的心理活动,表现出诗人神与物游的审美情趣,篇末表达了诗人向往出世的愿望。诗人把对画家的赞美、画的内容和自己看画的感受,交织在一起,写得情景交融而又层次分明,视野开阔,气势磅礴,表现了诗人高超的艺术手法。
从“心摇目断兴难尽”至“杳然如在丹青里”,诗人由观画进入仙境,在这样的境界里,幽暗得分不出白昼,寂静得听不见蝉鸣,只有松树下坐着两个仙人,其中一人就是赵炎。赵炎为政清明,经常宴请众客,谈诗说画,悠闲自得,就像画中的羽客,既赞美了赵炎的画艺,又赞美了赵炎的品格。
最后四句——“五色粉图安足珍,真仙可以全吾身。若待功成拂衣去,武陵桃花笑杀人”,诗人从幻境中清醒过来,重新站到画外,产生出复杂的思想感情:他感到遗憾,这毕竟是画,在现实中很难有这样的好去处。但诗人认为有。于是,他想名山寻仙去。而且要趁早,如果等到像鲁仲连、张良那样功成身退(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再就桃源归隐,是太晚了,不免会受到“武陵桃花”的嘲笑,表达了诗人因观画而产生的及早退隐的思想。诗人从画境联系到现实,展示这幅山水画的艺术感染力,并以优美的艺术境界映照出现实的污浊,引起人们对当下的反思和对理想的渴求。
全诗诗人运用远近不同的视角,视野开阔,同时赋山水以诗人个性。诗人把对画家的赞美、画的内容和对自己看画的感受交织在一起,写得情景交融而又层次鲜明,给人以灵动而又畅达的美感享受。
李白的诗歌不同于其他诗人的作品就是他笔下的情感看似“起落无端”,在这种情感的起落之间往往找不到因果联系,就好比他欣赏赵炎的这幅画一样,他的这种审美判断,只是将自己主观情感附着感性物态上,从而以自我灵动的生命去体悟大化的的生命。因此,他的这种审美就是着眼于现实的人生,寻求理想的实现、愿望的达成,从中提升与超越自我,尽管它与现实有一定的距离。但审美主体由此拓展了自我,并在现实的基础上永不停息地向前追求。
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排行十二,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西北)人,其先隋末窜于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附近),李白即出生于此。中宗神龙元年,公元705年,随家迁居绵州昌隆县(四川江油)。陈寅恪先生曾认为李白其先为西域胡人,陇西李氏乃伪托。其出生地亦多异说,或谓生于条支(今阿富汗加兹尼),或谓生于焉耆碎叶(今新疆库尔勒与焉耆回族自治县),或谓武后神功年间迁蜀而生于蜀中者。曾官翰林供奉,故称“李翰林”。贺知章誉为“天上谪仙人”,后世称“李谪仙”。在蜀中度过青少年时代,开元十二年,公元724年,李白出川漫游,先后隐居安陆(今属湖北)和徂徕山(在今山东)。天宝元年,公元742年,李白奉诏入京,供奉翰林。因得罪权贵,三年后,即744年赐金还山。此后漫游梁宋、齐鲁,南游吴越,北上幽燕。天宝末期,安史乱起,李白应召入永王李璘幕府,后王室内讧,李璘兵败被杀,李白受累入狱,获释后又被定罪流放夜郞,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三月于途中白帝城遇赦,返回江夏,重游洞庭、皖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闻李光弼出镇临淮,时已届暮年,仍欲从军,半道病还,次年卒于当涂(今安徽马鞍山)。代宗即位后,曾以左拾遗召,然李白已经去世。旧《唐书》有本传。李白一生以大鹏自喻,以“安社稷”“济苍生”为己任,欲以布衣取卿相,不愿从科举入仕,然始终未能得志。其作品散失甚多,今存近千首。《全唐诗》存诗25卷,《全唐诗外编》《全唐诗续拾》补诗36首、断句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