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下父母心(三)
冬歌文苑
天下父母心
不知从啥时起,吃饭喝水都有了阻碍感,自己判断应该是常见的咽炎,这几乎就是我们当老师的职业病,也就没放在心上。
母亲回老家做清明之时,来我家小住,吃饭之时见我偶有吞咽停顿之感,眼神急灼,语气急迫,眉宇紧张:“怎么了?”“没事,估计是咽炎,就是偶尔有阻碍感。”我满不在乎的回答道。“得去医院看看,别自己瞎判断。你爸的病就是因为检查的太迟了,所以才……”母亲的眼眶红了,晶莹的泪花被她长满老年斑如同老树皮的右手轻轻拭去。我急的放下碗筷,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等双休日我就去查。”“我要没走的话,我陪你一起去医院。”说完,母亲起身收拾碗筷,她的碗里还有一小半的饭没吃完,她是个极节俭之人,几乎从不剩饭,今天都怪我……
那几天,母亲天天问我星期几,嘴里嘀咕着:“双休日咋还没到哇。”星期五的晚饭桌上,母亲一脸郑重的说到:“明天星期六,你不上班,我陪你去医院看看。”我赶紧点头答应,心里被一种叫“妈妈的温暖”所包裹。
突然母亲的老人机音乐响起,她接通电话,哥哥说次天早上八点有顺便车来接她回去,母亲挂了电话,嘴里絮叨着:“明天不能陪你去医院了,你自己一定记得去呀!”翻来覆去的说了十来遍,我陪着笑脸说道:“知道了,啰嗦的老太婆。”
早晨,母亲起得很早,轻手轻脚的下床。待我起床后,衣服已经洗好晾晒完毕,早饭也已烧好,地上更是干净的看不见一点灰尘。早饭桌上,母亲不停地嘱咐我:“别忘了去医院哈。”“嗯”我的眼窝里分明一汪热莹莹。
送妈妈上了哥哥朋友的车,她一脸不放心的神情,“记得去医院哈,有啥结果都别忘了告诉我。”“好的,我待会就去。”我关上车门,挥手与她告别,车子开始远去,可她依然扭头从后车窗看向我,满是担忧的眼神……
母亲走后,我微信联系了医院里的朋友,她说得做胃镜方可,我亲眼所见父亲重病时做胃镜时的难受表情,吓得我不敢前去,此事暂时搁浅,电话里我告知母亲是咽炎,电话那头她长舒一口气,此事得以蒙混过关。
转眼到了暑假,母亲早早让哥哥开车接我和女儿过去玩耍。我们到达之时,是盛夏正午后的三点,尽管外面热浪滚滚,地面几乎被烤化了,可车里却凉爽如秋。车子驶进小区,老远就看见母亲高兴的向我们奔来,打开车门的一刹那,我差点被外面的热浪熏倒,母亲几乎是夺过我和女儿手中的行李,脸上的汗珠结成串似的往下滴,转身的一刹那,她的后背已经全湿透,拿着行李的步伐那么沉重而缓慢,头上的白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如此分明,如此刺痛我的心。我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她身边,抢过她手中的行李,“我拿的动,你们一定渴了吧,家里有凉茶,还有冰西瓜。”母亲挽着我的右手乐滋滋的说着。
晚上吃饭的时候,母亲烧了一大桌好吃的,嫂子在一旁打趣道:“小妹呀,老妈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早早就去了菜市场,挑的都是你们喜欢吃的菜,还有水果,平常老妈可精打细算了,晚上从不烧这么多的。”说的母亲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那不是怕浪费吗?”“外面那么热,她偏要下去接你们,我说你们几个又不是三岁的娃还要接呀!”嫂子继续打趣着,母亲“嘿嘿”直笑。
吃过晚饭,母亲端来一大杯凉茶,我“咕咚咕咚”喝的有些快,呛得我泪水都出来了,喉咙处哽得难受,母亲急得只拍我的背,不停的问我:“怎么呛成这样,看来咽炎挺严重的呀,上次电话里你没告诉我具体情况,医生是怎么说的呀?”“就说是咽炎,没说啥。”我自小有个毛病,一撒谎脸就红,母亲看着我闪烁的眼神,通红的脸颊,啥都明白了,逼问道:“你是不是没去医院哪?”“嗯,我怕做胃镜。”我低头嗫嚅着。母亲的语气里似乎着了火一样,不禁埋怨起来:“你咋那样不知事呢,身体不舒服就得早日去查,你爸是咋走的,你忘了吗?不行,明天让你哥陪你去医院看看。”“妈,明天我一定带小妹去看,你莫着急上火了。”哥哥劝慰道。
一连几天,哥哥负责的工地上太忙了,根本抽不开身陪我去,母亲饭桌上不知叨叨了多少遍,哥哥满怀歉意的解释着,说等忙过了这几天一定带我去。又过了两天,那天饭桌上,母亲又提起此事,说着说着竟啜泣起来:“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就那么忙吗?要不是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还要你陪吗?我担心她,你知道不?我老了,你爸又走了,我现在真的害怕你们有哪里不舒服的……”话没说完,就哽咽的说不出话了。哥哥慌得蹲在她膝下,轻抚她的后背:“我明天先安排好工地的事,九点回来接她去医院。”哥哥向我使使眼色,我凑到母亲身旁:“好了,好了,我们明天一定去,没啥大不了的,不就一个咽炎吗?”我帮母亲擦干眼泪,她起身去厨房洗碗去了。
早上起来,母亲就焚香祈求家中供奉的菩萨,嘴里念念有词。母亲信佛,甚至有些迷信,平日里我对此总是不屑一顾,心里还笑话过她愚昧。可今天当她递给我三根点燃的香时,我极其虔诚地叩拜上香,我知道我叩拜的不仅仅是眼前的菩萨神像,更是母亲那份深似海沉如山的母爱。
九点哥哥准时回到家,母亲想跟去,但嫂子上班去了,俩孩子太小带去不方便,只好作罢。哥哥家距离医院开车大概只需要五六分钟,来到医院,哥哥帮我办好所有的手续,我们等在胃镜室外等待叫号。等到十点左右,母亲竟然出现在视线里,她满头大汗,急匆匆的模样,正在向一护士询问着什么,哥哥赶紧跑过去把她带到我身边,我起身让母亲坐在等待的长椅上,她浑身上下散发着腾腾的热气,头发的发梢汗涔涔,滴着晶莹的珠子,好似刚洗好头一样,背后的衣服几乎找不到一根干纱,估计脱下拧一下能挤出一大摊水来。我仿佛可见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顶着烈日,一路小跑近二十来分钟,汗如雨下,她顾不上去擦,腿脚酸累,她顾不上去歇,她心里只想着快点赶到医院,只担心她心爱的女儿有没有事……
“妈,你怎么来了,这么热的天,你跑来干嘛?俩孩子呢?”我问到。母亲喘着粗气答道:“你嫂子回家了。我实在是不放心,我怕你们会瞒着我什么。”话音刚落,医生就叫到我的号了,母亲见哥与医生熟络,便来了不情之请,非得和哥哥一起进去陪我做胃镜。
我本来就害怕做胃镜,母亲站在我身旁,我更增加了些许紧张,越紧张管子插进去越难,人也越难受,呕吐感更强,母亲在一旁安慰着:“忍一下,忍一下,一会就好了。”然后就不停的问医生:“情况怎么样,还好吧?没事吧?”幸亏这医生与哥关系不错,否则估计都会烦透了这个啰嗦的老太婆,他笑着对母亲说:“阿姨,你别紧张了,没啥问题,就是咽炎再加上胃部有些小溃疡,待会开点药回家吃吃,会慢慢好起来的。”母亲听了,那紧绷的神情顿时放松了,脸上笑意生:“没事就好,我都担心死了。”
回到家,嫂子还没来得及问,她就高兴的说出了检查结果,乐的像个老小孩似的,自父亲走后,就没见她这么开心的笑过。那一刻,我对着那尊菩萨神像,默默祈祷她能健康快乐,长久伴我们左右,因为只有她在,家才在;只有她在,我们的心才没有一种飘零之感;只有她在,我们即使耄耋之年,归来仍如少年,被宠溺的幸福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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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朱红丽
作者简介
朱红丽
朱红丽,安徽池州东至人,小学乡村教师,喜欢文学,“我手写我心”是写作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