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期：我又来看你了
2011年的旧文一篇，没有任何修改。那一年春天，是刘家场第一次闹水荒，也是记忆中最难忘、很痛苦的一段时光。长时间无雨，让我们在家都能体验春旱，空气里因缺少水分，让我们在春天里，感受了像秋天一样频繁的静电的困扰，而我的皮肤也是反反复复过敏。还清楚地记得，整个学校一千多人吃、喝的水，每天都要靠十几个厨房工作人员去西流井一担担挑回来。没有水洗碗，学生吃饭都是在碗里套着保鲜袋，吃完饭就扔掉，下餐又重新套上一个。刘家场初级中学和贺炳炎中学，因为紧邻西流井，靠西流井救急，艰难地度过了整整一春！那一年，我多次去文家河水库观看水情。那年暑假的一天，我又一次去了文家河水库，看到很多人在那里戏水，写下了此文。
——文娥
摄影：易立新
我又来看你了
文/文娥
我们沿着蜿蜒的水泥路前行。路是依山而修，山与路之间夹着一条引水渠，路的两边生长着密密的冷蒿，还有开满紫色小花的黄荆条。想起那首民谣：“ 黄荆条，软软溜，我挑白米上荆州，荆州爱我的好白米，我爱荆州的好丫头”。
没想到这漫山遍野生长的低矮的野生植物，竟然曾经填补了一个饥饿的时代 。今天，它们紧紧地依了这文家河的引水渠，一路静静地开放着。是的，我又去看了文家河水库，这是哺育了我几十年的母亲。孩提时，我生活在文家河水库的灌溉区。现在，我生活在山镇，饮用的依然是她给予我们的水。
站在人工大堤上，凉凉的风一下子带走了满身的暑气。我的家乡地处鄂西南的丘陵地区，水库因了地形而生，近两年我专门去看了洈水水库，去看了南河水库、北河水库，这些水库就像一颗颗明珠点缀着我美丽的家乡，那是先辈们用汗水和生命为我们筑起的生命之源。山谷中，水库的水较往年要少了很多很多，因为百年一遇的干旱。她像一个羞涩的少女，落日的余晖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水好清啊！大山的倒影可触可摸。水好绿啊！绿得仿佛远离了人间烟火。一群白鹤从库区的那一边飞过来，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一会儿排成个“ W ”，一会儿又飞成了“ S ”行。我以为这样的青山，这样的绿水，因了白鹤而灵动起来，鲜活起来。在我的家乡，白鹤是我最爱的鸟儿，它们洁白而美丽，它们或三三两两在蓝天碧水间飞翔；或骑在老牛的背上，悠然自得；或栖息在河滩，昂起高贵的头颅……文家河水库边就是白鹤山，山因白鹤而名。山脚下，两个牧羊人赶着一群黑白相间的羊从远处走来，羊们欢叫着。牧羊人的怀里抱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羊，他们要翻过路边的这座山回家。
一阵阵嬉闹声划破了这静寂的山谷，一群戏水的人在水中欢叫着，逗闹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被水中的爸爸顶在肩头，旁边是几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在互相浇水，还有一个套在轮胎中的人正向水库中心游去。我这才想起，每年的这个季节应该是文家河最热闹的时候，山镇人像潮水一样涌向这里，投进她宽阔而凉爽的怀抱，尽情享受着这大自然恩赐、先辈们的庇佑。尽管前些年常常会有些人永远留在了这里，但还是不能阻止人们戏水的欲望。我记得读书时，我们班上就有一位同学在水库游泳时，长眠在水库里。当时人们打捞了很长时间，直到一个星期后才找到他……人的贪欲却是永远也不可遏制的，今天文家河依然迎来了贪恋她的人们。
我想这些人一定不曾在今年春天拜访过这里，否则他们不会这样轻易亵渎这明净的水。我在山镇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曾听说过刘家场缺水吃。今年春天，鄂西南遭遇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旱灾，当时的事实是水只能供一天，停一天。虽然政府正在极力想办法，准备铺设管道从几十公里外的洈水引水过来，但做这些需要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那些生活在桃树、青坪等山区的人们已经没水吃了，每天靠用水车运水去生活。在江南，这一切听起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听说水库里的水马上要见底了，我去看了文家河。偌大的水库里，只有浅浅的一湾水了，那些本是常年没在水中的巨大的石头，正露出它们狰狞的面目，水厂的水泵一直延伸到库底，在无奈地呻吟着……那一刻，站在大堤上，我的耳边萦绕着这样一句话：“地球上的最后一滴水将是人类自己的眼泪！”看到那哺育我的生命之源，我留下了眼泪。我和学生共同祈祷上天能赐予我们水，这生命的水！
或许是上苍听到了我们的哭声，或许是我们的诚心感动了上苍，那一天，天终于降了大雨！连续几天的大雨！久旱逢甘霖，我们得救了！我第二次去看了文家河，水涨了很高，特别浑浊。水已经淹没了那些大石，够我们吃一段日子了。
今天，我再一次来到这里。站在大堤上，我多想去亲近她，在这炎炎夏日里，我知道她一定很凉，一定很爽，但是我不敢，我怕弄脏了她，这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啊！大堤上是几行醒目的大字 : “水是生命之源，生产之要，生态之基！”“饮用水源重地，禁止游泳戏水！”字，很大！字，是红色的！原谅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远远地看你一眼，养了我几十年的母亲！
回来的路上，依然还有人往那边赶，他们，显然也是去戏水的。太阳已经掉进了西山，落日的余晖正在释放它最后的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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