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386期】《特别推荐》【智泉流韵】首席作家王长伟原创长篇小说连载:《人海茫茫》之《第十章·翠姑之死》

 山上这几天可是乱了套,兰庆的失踪让桂花哭得死去活来,好像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她每天发疯似得在山林里钻来钻去,指望找到一些兰庆的蛛丝马迹。哪怕是一只鞋、一片布也好,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真叫人牵肠挂肚。曹文怕桂花出事,叫曹坚、曹辛一步不落跟着他。曹坚和兰春的婚事也没举行仪式,桂花哪还有什么心情?虽然没有仪式,曹文和桂花也默许了他们的婚姻存在。看到他们二人住在一块儿互敬互爱的过起了小日子,曹文觉得也很欣慰。

不知不觉兰庆离开山上10多天了,桂花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不再到处疯找,随他去吧。他走了,山上还得过日子,离了谁地球照样转。桂花嘴里虽不再说什么,但心里一直骂兰庆是个冷酷无情的畜生。

山上的生活又恢复了常态,日出而作,日没而息。其实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可做,天天都在休息,每天翠姑都是早早起来,和桂花一起做好早饭,然后叫起曹文父子和兰春他们。早饭后,她领着孩子们读书做作业,练习武功。柱子很理解曹文和翠姑的心思,托人为山上买书,尤其是几个孩子的课本,他都一本不拉购买齐全。虽然是远离尘世的高山, 孩子们的学习基本没受到什么影响。曹文和翠姑对孩子们要求很严格,不许有任何懈怠。曹坚已经学完了高中课程,兰春学完了初中课程,曹辛、兰秋都在读初中课程。桂花不识字,从来不为这事操心。曹文和翠姑虽都是先读私塾,后进洋学堂,语文底子很扎实。但在数学及物理化学这些方面,只是初中毕业,这也让他们有了深造的机会。高中这方面的知识都是他们自己完成的,所以教起几个孩子来得心应手。山上生活枯燥无味,但孩子们哪能体会到这些?只要每日几人能在一起就够了,谁也不羡慕外边的生活,每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翠姑是个典型的中国传统女性,虽然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和曹文比起来也不逊色,在古典诗词方面也有较深的研究,但她从来从不在其他人面前卖弄。在山上虽然生活不尽人意,她从没有埋怨过命运的不公,也从没有叹息过生活的艰辛。等孩子们入睡以后,那才是她和曹文的时间。以前孩子们小,混沌未开,似乎对大人之间的事不感兴趣。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开始关注大人的一举一动,稍不小心就给孩子们带来不利影响。为了保持孩子们和大人之间的距离,曹文他们从山里弄来树枝,对大殿进行了隔断,西边两间是孩子们的住室,他和翠姑住在东边一间。虽然空间相互独立,但孩子们好奇心重,冷不丁就跑进了他们的房间,稍微不慎,就搞得措手不及。

虽然曹文已年届不惑,翠姑也已是半老徐娘,但他们的恩爱不减当年,仍像年轻人那样形影不离。翠姑是才女,可她一直遵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以相夫教子为己任。十几岁嫁给曹文,已20年有余,夫妻从没红过脸,在曹文面前,从来都像是个娇羞的小女孩儿。在来山上以前,曹文南征北战,对她历来心存歉疚。尤其在那个年代里,按曹文的地位和实力,纳两房小妾也并非不可。他们聚少离多,即便曹文纳妾,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不是。但曹文一直以翠姑为唯一,从不在外边沾花惹草,这在国民党军队中是个例外。因此翠姑格外敬重曹文,这也是他们夫妻之间情感不老的主要原因。

每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翠姑都像一个快乐的小鸟。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忧愁。不管遇上多大的事儿 只要曹文在身边,她就无忧无虑,感到很快乐。她读过很多古今中外的书籍,对男女之情看得开,有轰轰烈烈的爱,也有恬淡宁静的爱,她追求的是后者。在她看来,只要一生有一个和自己相濡以沫的丈夫就行了。物质享受那是次要的,就是当了娘娘,皇上也不过新鲜两天,就和别的女人上床了,还不是自己独守空房?哪有什么兴趣可言?谁不想荣华富贵?但翠花不想,她要的是长相厮守,她要的是不弃不离,同出同归,同眠同宿。随时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存在,随时都可以闻到对方的气息。作为个女人,还能追求什么呢?夫妻本是同林鸟,没有谁绝对的正确,也没有谁绝对的错误,就是错了,那日子不是还得过下去?就是对了,谁也不会发奖金。人世间的错与对交织在一起,只要夫妻之间去体会,去感受,这才是人生的真谛。她不像桂花那么狭隘,她给了曹文自由活动的空间,可曹文的空间里只能容下她,而她的空间里只能容下曹文,她庆幸自己的选择。

她有裸睡的习惯,每当她一丝不挂搂着曹文入睡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从没有的超脱和满足。好像在曹文的怀抱之中,她只感觉到亲密和温馨,其它啥也不想。作为一个女人,要的就是丈夫的恩爱,要的就是永远被丈夫呵护的感觉。假如夫妻之间感情没有了,就是一日三餐都是山珍海味,那还有什么意义?

在山上其他事情不多,没有强盗,没有战争,没有瘟疫,没有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倾轧,也没有相互之间的繁文缛节。相对夫妻之间的接触多了,活动自然就多了一点。那个事儿一多,不免会有很多故事产生。所以在山上,她一直是怀了生,生了又怀,肚子从来没空过。她生了曹扑和曹素以后,又生了几胎,都因各种原因而夭折。她不想再生了,但是没办法,每天赤裸着在一起睡觉,夫妻感情又好,不用怎么蕴酿情绪,兴趣就来了。每天都会干那种人类永远也不会厌烦的活,也没有可以使用的办法可以避孕,所以怀孕的几率很高。几乎每年都要怀孕,这里又不能坠胎,那不生有啥办法?

翠姑又怀孕了,这次怀孕她总觉有一种不祥之兆,下边一直没有干净过。原来以为过几天就会好,没想到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不但没好,反而觉得比以前更厉害了,开始有了微量的血流出来。曹文很体贴她,在她怀孕期间从不和她过夫妻生活,但她自己觉得好像不能满足曹文的生理需求,心里有些不忍。所以以前怀孕期间偶尔也做几次。但这次却不行了,她自己觉得下面有一种灼疼感,不但做不成那事儿,就连走路也有些不方便。曹文给她采了些山上的苦艾、白花菜等野生中药熏洗,但没有效果。原来吃饭、干活都不受什么影响,可现在她每日吃饭也越来越少了。日常干起来顺手的活计,现在看起来有些力不从心。每日病恹恹的,脸上都泛青了。看着日渐消瘦的翠姑,曹文真有点不知所措。

桂花是个生过几个孩子的女人,女人能了解女人的事儿。她在家的时候听人说过,女人下边出血,是个大病,在产后称为崩漏。在怀孕期间的不规则出血,有可能是孩子怀在子宫外边了(宫外孕),要想治好不容易。她知道,在这缺医少药的山顶上,要想治好翠姑的病,根本不可能,但她又不愿承认这残酷的现实。看着原来精力充沛的翠姑,变得弱不经风,心里很难受。可是在山上,能有什么办法?就是到了山下医院里,就现在的医疗水平,这病也不好治,她家里有一个姑姑就是得这病去世的。她真的很羡慕俩人的感情,特别是兰庆不辞而别后,这种羡慕之情更加强烈,这才是真正的夫妻。她为翠姑感到惋惜,只有在心里祈求老天爷眷顾,让她的病快点好起来。

孩子们也发现了翠姑病得不轻,特别是曹扑和曹素,每日围在妈妈的床前,一步也不离开,他们害怕妈妈有个啥好歹,他们怎么办?

曹坚和兰春的孩子就在翠姑病情最重的时候呱呱坠地了,是个漂亮的男孩。原来桂花和翠姑生孩子的时候都是互相帮助接生,虽没有现代医院的严格消毒,但从来都很安全,生下来的孩子都很健康活泼。现在翠姑已无自理的能力,只有桂花自己充当天使。好在兰春虽是第一胎,但是产程很顺利,山上又增加了一代人,翠姑、桂花和曹文自然兴奋异常,翠姑那没有血色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久违的笑容。曹文亲自为孙子取名鲲鹏。短暂的高兴稍纵即逝,翠姑已不能进食,看来很难再熬过几天了。

曹文坐在床边,看着昏昏沉沉似乎已陷入无意识状态的翠姑,心里真是苦甜酸辣什么滋味都有。他想哭却哭不出来,他不敢想象翠姑就这样离自己而去。她走了,他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回想这些年来,早年自己在外征战,翠姑担惊受怕,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熬到胜利,还没休养生息,就又上了内战的前线。后来兵败无家可归,自己不敢面对社会,采取了逃避。带她到这远离尘世的地方,葬送了她的一生。她始终没有一句怨言,从来都是笑对人生,笑对自己和孩子们。自己欠她太多了,如果能替她死,他情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她的健康,可这可能吗?

他轻声啜泣着对翠姑说:“翠姑,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这辈子最对不起你的人是我,如果你不跟我,你会比今天我们过的日子强得多,不会遭这么大的罪。都怪我,是我害了你,你不怨恨我吧?如果有来世,我还和你做夫妻,把这一辈子欠你的一切还给你。”

翠姑仍然在朦胧中,只能听到越来越粗的喘气声。

“翠姑,你能听到我的话吗?”翠姑仍没有任何声息。他想放声大哭,但他不敢,怕影响孩子们,只是强压抑着,任凭泪水不停地流下来。

曹文不知道,孩子们也都没睡,在山上这个弹丸之地,有啥事藏也藏不住。他们都听见了曹文对翠姑说的话,曹坚就站在外边,他无法去劝爸爸。爸、妈这么多年来相敬如宾,从来没听见他们吵过一句嘴,也从没有从他们嘴里听过一句脏话,向来都是文质彬彬。对他们总是讲人生的道理,将做人的原则,从没打骂过他们,也从没强迫过他们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儿。想起这些,曹坚真想大哭一场,但他不敢,怕影响爸爸。兰春还在月子里,虽然他们年纪不大,可心里都知道怎么回事,妈妈的日子不多了。谁也无法去劝这个陷入极度悲痛之中的男人。桂花也没有睡,她心里清楚,翠姑的大限将至,谁也无力回天。在山上相处这么多年,她们亲如姊妹,翠姑这样,她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二人的感情,现在怎么劝解,都显得苍白无力,搁谁身上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她只有在外边默默垂泪。她其实也想不开,人的生命咋会这样脆弱?这就10来天的功夫,人咋就变成这样了?

要说人的生死就是在一口气之间,有气进出,就是活着,没气进出,那就是死了,生死在须臾之间,不管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概莫能免。

不管曹文如何不离不弃,不管曹坚、曹辛、曹扑、曹素如何呼天喊地,翠姑还是走完了人生的历程,驾鹤西去了。临终前她始终一句话都没说,带着遗憾,带着那对人世无尽的眷恋,带着对四个儿子的期待,带着对曹文的一腔深情,永远地去了。

曹文没有了眼泪,他默默地在山岩边为翠姑挖了墓坑,并带着四个儿子,从山林里伐下了几棵树,就用这些圆木为翠姑做了棺材。然后像活着的时候一样,为她铺好了被褥。用双手托着翠姑,缓缓的放在棺材里,给她盖上棺盖。又一锹一锹覆盖上风化岩碎石。等把这一切做完后,就昏倒在翠姑的墓前,再也站不起来了。

众人把他抬回大殿,他一直昏睡了一个星期。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东倒西歪地来到翠姑的墓前,又开始了他那无尽的诉说。随人们咋劝,他总是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桂花、曹坚、曹辛实在没办法,就让兰春拖着虚弱的身体,抱着鲲鹏去劝他。兰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孤身一人的公公,默默无言的流泪。她也和曹文一样,根本无法接受翠姑离去的现实,虽然不是她的亲娘,但在山上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融为了一体,谁也离不开谁。

就这样过了良久,她本来想喊爸爸,但觉得不好意思。举行仪式那天,她爸爸没有了踪影,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住在了一块儿,改口还真有点不适应。她试了半天才开口:“伯伯,大娘已经走了,啥办法也不能使她复生。山上的人都指望你一个人,没有你,我们咋活?你就这样把山上的一个家扔了吗?我们几个,哪一个不是你带大的?她走了,你总不能看着大家都饿死吧?你要是想不开,剩下我妈,咋能养活山上这几口人?”

曹文仰天长啸,好像要把这几天积下来的满腹悲愤全部要发泄出去,然后用那嘶哑的已不能发声的喉咙,放声哭了出来,一直到昏睡在墓前。

曹文大病了一场。

在曹文生命陷入低谷、在病床上人事不省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的老同学刘英,原来就在他的家乡阳明市担任市委书记。后来受命调任了邻邦城市——霍马市的市委书记。他不知道,新中国建立后,刘英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但都无果而终。他们能不能见面,还要在以后的章节中详细叙述,刘英上任后,如何应对复杂的局面?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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