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长篇连载）二卷 战凌汛 4

“扔大的，这几箱玻璃能定住底。石头一块一块的都冲跑了。”肖承永一身蓝色棉工装，戴着橙色头盔和橙色的救生衣。他站在已经是一米多宽的决口边上指挥封堵决口。两只大手片刻犹豫，终于也搭在了玻璃箱上，“我的玻璃，一张玻璃能出两个大条屏，五箱啊。”尹老板含着泪，喃喃低声带着一些儿哭腔。但他还是与众民工一起用力把玻璃箱推进了洪水之中，形成一个固体结晶核心，人们的呼号抗衡着大水的喧嚣，在大水喧嚣声中，人们加倍地往水口里抛掷石块、沙袋，决口终于复堵成功。

宗德仁、洛云飞在等各路小队长是人群的骨干力量，他们和队员们及所有民工和镇书记一样，早已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泥点斑驳，变成了另款的迷彩服。宗德仁的军大衣脱下来，里面还穿着墨绿色的小袄，衬褂干了湿，湿了干的，洛云飞黑色的外穿夹克棉衣里是那件胡萍亲手织的银灰毛衣，内里的挎肩背心时松时紧的护着脊背和胸膛。

防汛的紧张生活，不容许洛云飞颓废，短暂的休息，他面对相对静止的河面，冰的高山，水的世界，夏汛期烟波浩渺，凌汛期则冰水交织，漫漫无边，他想到了大禹治水的故事，两腿泥巴，腿上的汗毛都磨光了。十年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忽然，他灵光一现，大禹治水的方法，是来自政务管理的启迪？还是政务管理的顺势而为，疏导为上的智慧启发了他治水的方法？也可能是他的顺应民意，无为而治的政绩被历史遗忘了，只留下了大禹治水的故事。对，回到课堂，可以这样讲，引导学生去想象，去推理……水的世界，夏汛期烟波浩渺，凌汛期则冰水交织，漫漫无边。

接连几天气温回暖，卉原境内的冰面也开河了。这导致相对水位不降反升。这段险工以下，依次传递着冰汛的威胁，县防汛总指挥部的电话铃整天价震响。幸亏二线布防已经就绪，这套堤暂缓了洪水的泛滥和野性的破坏，但是它初遇大水，遍生渗漏，巡堤的尹老板突然大喊：“管涌了！管涌了！”，只见背河处有一个管涌点喷水如注，县长亲临现场指挥抢堵。洛云飞的小队，宗德仁的小队，外加许多民工几十人挽臂下水，摸清洞口，塞入麻袋，被急流冲走，一位老河工告诉县委书记，秫秸捆能行。书记让宗德仁抱起一捆秫秸插入洞口，再以被褥、麻袋等堵筑，终于抢护成功。

子夜时候，巡堤的贾达惊呼发现了好几处漏洞，一伙人用秫秸用土强行堵塞，背河土坡上又出现多处管涌，鸣锣报警后，50多名黄河工带领400多民工飞奔抢堵。无奈时值深夜，水面覆盖着浮冰，无法查出洞口，加上天寒地冻，北风凛冽，灯火全息，地冻如石，取土困难，背河抢堵难见成效。忽然堤顶塌陷，冰水乘势涌出，背河洞口更加喷水如注高过人顶。防汛总指挥组织调动更多人前来往河里抛掷麻袋、草捆、秸料，用麻袋堵塞漏洞，用土堵实了，可是处处冒水带泥，料物耗尽，霎时大堤塌陷了，真的决口了！决口了！

新的套堤也冲决了，黑乎乎不知冲走了谁谁。洛云飞指挥着自己的小队与决口拉开距离，保证安全，宗德仁也指挥着自己的队员，暂时后退几步。大堤陷顶，县委书记，镇书记，防汛总指挥，他们指挥失灵，民工大部分惊慌四散。这时，天已经微亮，只听得一声大喊：“站住，开枪了，谁退打死谁！”，是宗德仁振臂高喊，人们看不清他手里到底有没有枪，走散的人群忽然止住脚步回头呆呆地望着他。洛云飞跑向人群，慷慨激昂地说：“大家不散，还有希望，大家跑了，我们的家园都会完蛋！”于是，人们跟着他，陆续回到了决口边缘。

旭日东升，照亮了河面，照亮了每一个防汛队员的脸。一辆卡车满载着方石头从县城里赶来，大家正要忙着卸车，肖承永对防汛总指挥耳语几句，总指挥与县委书记商量，县委书记高喊：“住手！住手！别卸了。司机呢？快把车直接开进去，司机呢？”“我，这是我们机械厂的车，我下不得手。”司机说着，蹲到一边，歪着头生闷气。“我会开！”又是宗德仁毛遂自荐，他跨步赶到领导们面前，书记说：“就你了，上！”“是，听令！”宗德仁向领导和群众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敏捷地跳上驾驶室，车缓缓地驶向决口处。轰的一声，卡车稳稳地一头扎到了水口的中间，小岛屿一样露着一个铁皮车厢角。

水口两端的人群，纷纷继续抛掷麻袋和石头，大水轰鸣里，有人看清了临堤的河水面转动着漩涡，这就是大堤冒顶的原因。县委书记亲自指挥调运来粮食局、油棉厂的两卡车麻袋、棉籽包，人们同心协力迅速把物料卸下抛向旋涡，水流骤减，又调来了两只驳船，横在水口上。几十根合龙粗绳系在决口两端的合龙桩上，细麻绳编制的龙衣已由精壮民工系好，随着一声“进占”号令，东西两坝多路运料大军如箭离弦，各司其职，土、石、桩、绳、秸料通过每个员工的双手迅速组合，十几名筑埽高手或手持月斧，或手举大板，顺料、截料、铺料，下桩拴绳、拍打埽眉。大坝合龙告成，决口复堵成功！

 五十年代利津凌汛抢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