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硝花朵朵【征文】
硝花朵朵
老家的春节,鞭炮是必须之物。鞭炮一响,硝花朵朵绽开,那种特有的味道和着年味就浓了起来,那是无法替代的味道。硝炭硫磺的香味那样迷人,那样清香、圆润、饱满,亲切的程度任何花香都没法比。鞭炮响过的地方,孩子们总是舍不得离去,而是静等硝花飘散。那样的香味,如果不多呼吸几口,任其白白散了,真是天大的浪费。
鞭炮,或响成一串,性子很急,似匆忙的裂帛。个头大的,要一枚枚燃放,似乎每一枚都弥足珍贵,很神圣,极具仪式感。尤其一种叫“掐芯子”的,是一种高爆炸药制成的爆仗,拇指大小,红彤彤的皮,紧噔噔的卷纸身子,火捻芯儿很短,仅能用指甲掐住。这种炮不编成“鞭”,是论“个”卖的,几乎个个响,没有哑炮,点火即炸,且炸得粉碎,纸卷儿会炸成米粒大小的满地碎屑,这声响最过瘾,是真正的“碎碎(岁岁)平安”。
几十年前,是玩具奇缺的时代。冬季到来,尤其春节前后,是游戏展开的时节。女孩子的毽子、沙包皆手工制作,男孩子的陀螺、长短棒、打石瓦则就地取材,一根树枝、几个石片即可。孩子们玩游戏,重在游戏规则,三九严寒照样玩得满头冒汗。不像现在的孩子,玩的只是玩具本身,规则已经基本不存,冬季也绝少出门活动。那时,精致的工业品弥足珍贵,一枚玻璃球、一条自行车内胎皮条、几扣车链,都是非常贵重的。
我记得,一天课间,邻居女孩小雪,神神秘秘地向我展示她的一件新玩具。她把玩具攥在手心,慢慢展开手掌。
我被她手心里的新奇物件吸引了。它犹如一枚柳哨,泛着金属悠悠的光泽,“铜哨!”我认为它太精致了,一定是“厂里出的”。我贴近眼珠细看,我爱不释手。小雪说,“这个给你吧,我家还有。”我差点乐晕了。
我将“铜哨”装进衣兜,听课,游戏,不时用手摩挲一阵,感觉着它优美滑腻的质感。晚饭后,一豆灯花燃起,我把“铜哨”拿在手上,映着灯光欣赏它的铜光,妹妹弟弟也围过来看,我炫耀般地在灯旁绕来绕去。睡觉,我把那枚“铜哨”安放在枕头下,一夜才睡得安稳。
几天后,我将这个新得的宝贝向堂兄炫耀。我神秘地从棉袄口袋中掏出它。谁知,堂兄刚接到手中,却像烫着一样,手一抖,那件精美的“铜哨”抖在了地上,“雷管!”他惊叫着,脸都白了。
若干年后,我知道了雷管的威力。它的爆炸声不是“啪”的一声,不是“砰”的一声,也不是“轰隆”一声,而是“咣!”如霹雳,摄人心魄,邻村就有人被雷管炸掉手掌。那是在大年初二送家堂时,为求响动效果,他燃放雷管炸药,而且是用自制的弓箭射向天空。结果,有一副雷管炸药点燃后未及射出而爆炸……
每当想起那枚“玩具”雷管,我现在依然头皮发炸。奇怪的是,我心悸之余,脑海里还总是浮起《诗经》里一段优美诗句——“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这显然是感觉和美感的错位。的确,我们有时会觉得危险已经被我们撵走,危险离我们很远很远。其实,这仅是我们的错觉,危险并没有片刻的离开,它始终陪伴在我们身边。
也许,刺激正是游戏的根本属性。那时,孩子们格外爱看大人开山放炮,真像过年一样隆重。“点着了!”随着这声喊,点炮的人撒丫子跑。大家屏住气息等待,几秒却像等了半天一样长,“别是哑了吧!”突然间,就见平地腾起一团黄雾,随后一阵震颤,一声巨响传来,孩子们就盯住崩得最高的那块石头看,一直看到它落地。
孩子们于是就模仿大人放炮,用鞭炮模仿。我和弟弟妹妹就用“掐芯子”炸沙堆玩,看谁躲得快,看谁躲不及,炸起的沙粒像下雨一样唰唰落下。现在,我好后怕,倘若当时哪位弟弟妹妹躲避不及……沙子炸进眼睛,会把眼睛炸瞎的。
那时的鞭炮也很金贵,没有爆炸的哑炮也舍不得扔,而是剥开一端用火引燃冒花儿玩。有一次我将哑炮剥皮点燃,可左等右等它就是不冒花,我凑上去贴眼细看的时候,它冒花了。我的眉毛、睫毛被完全烧去,两眼焦灼干涩,火烧火燎地异常难受,足足半个多月才恢复。
鞭炮的危害的确是超出预料的。我的一位亲戚就吞下了一个苦果。这是一位爷爷,逗小孙子玩,燃放的正是威力巨大的“掐芯子”。那一年,小孙子的耳膜受了严重损伤,最后竟至失聪。十多年过去,小孙子生活在无声世界里,后来家里痛下决心远到北京为他安装了耳蜗。这件事,也注定成为那位爷爷一辈子的痛。
尽管危险,且有环境污染,但每逢过年,老家的人们还是渴望听到鞭炮的声声脆响,看到朵朵硝花在晴空里倏然绽开。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王德新,男,山东新泰人,现居青岛。主任记者,供职于媒体。文学作品载于《文艺报》《山东文学》《南腔北调》《牡丹》《野草》等报刊。时有作品获奖。
长|按|二|维|码|关|注
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冬歌文苑工作室
名誉顾问:戢觉佑 李品刚
文学顾问:周庆荣 王树宾 白锦刚
法律顾问:王 鹏
总编:琅 琅
副总:蔡泗明 倪宝元
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主编:石 瑛 赵春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