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障眼法

障眼法

有次上菜场买猪肉，我要了肉案上割好的一块瘦肉；付钱后，卖肉的还热情地用塑料袋帮我装好，我很感激，左谢右谢。回家来打开一看，瘦肉里夹包了一大块杂油。他是如何将其裹在瘦肉中，在我眼皮底下过秤装袋的，至今也弄不明白。其手法之快熟，不亚于魔术师。我气愤卖肉的欺骗，我惊叹卖肉的障眼法。

障眼法由来已久，传布亦远。所谓障眼法先要有障眼之“法”。历史上，吕不韦因认为秦公子异人奇货可居，将已有身孕的婢妾送给异人，助他行贿，最终取得秦国政权，自己掌权多年。如此，则秦始皇是吕不韦的后裔，秦王朝实际上是吕家天下！这就是“术法”。

障眼法还需借助他物，即障眼之“物”。魔术师纵有技巧，在进行魔术表演时，惯常需有一方黑布在手，翻来抖去，方可千变万化。对于手法高明者，障眼物可信手拈来，运用裕如。戊戌变法失败，要想判康有为有罪，就可以指控他想篡位。他的名字不是叫“有为”么？有者，“富有天下”；为者，“贵为天子”也。非图谋不轨而何？《西游记》中，诸多妖魔鬼怪，于情急时刻，均会化作一团烟雾，或逃遁、或作法，变出变入。

最高明的障眼法，首先无过于用“表扬”。封建士大夫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必须从一而终。于是乎中华民国《褒扬条例》的《施行细则》就公然明确地规定：妇女守节年限自三十岁以前守节至五十岁以后者称“节”妇；凡遇强暴不从致死，或羞忿自尽，及夫亡殉节者称“烈”妇“烈”女；守贞年限与节妇同者称“贞”女。对女子施行赤裸裸的扼杀，再对被扼杀者给予褒扬，立贞节烈牌坊。这样被害者不但苦而无憾，死而瞑目，反倒应该感恩戴德。

其次无过于用“道理”。唐兴元年间，有僧曰法钦，以其道高，居径山。时人谓之径山长者。房孺復之为杭州也，方欲决重狱，因诣钦，以理求之曰：“今有犯禁，且狱成，於至人活之与杀之孰是？”钦曰：“活之则慈悲，杀之则解脱。”（《唐语林·言语》）活之、杀之可任其意，反正都有“理”。

障眼法传统悠久，流弊甚广，虽经革除，难免除恶未尽，尚存一二。“集体负责”即为一种。平时在领导班子中都有职有权有责，可是企业因其长期经营无方，管理不善，贪污挪用，导致严重亏损、破产、工人失业。追究责任时，却是“集体”，人人有责，人人无责。谁也无法跟集体论是非、打官司，只能是国家受损，工人倒霉。“研究、研究”是另一种。行与不行，早已成竹在胸，不即刻作复，既体现“集体领导”，又表明处事慎重，决策稳当。有一夜间即研究好了的，也有一年、二年也研究不好的，只看求者在研究期间的“表现”而定。

不用障眼物无法玩假，但动物均有条件反射，屡屡遭骗，一见“障眼物”便知道有假。再后来，即使是真的，但遇有类似障眼之物，人们也判定其为假。随着教育水平提高和上当次数的增多，公众逐渐聪明警惕起来，障眼物——小者如虚假广告，大者如瞒天过海——的作用也就越来越小，除了去骗童稚。因为但凡真的东西，是无须玩任何障眼法的，所以人们一见烟雾，人群里即会有“孙行者”大喝一声：“妖怪来也。”于是乎人群作鸟兽散，只剩下好奇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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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邵孔发，安徽全椒人。1982年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论文集《襄水文集》、散文集《故园屐痕》(2017台湾繁体版)。参编安徽省高等学校“十一五”省级规划教材《大学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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