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裸奔,孟浩然躺赢,古人的花式避暑,你pick哪一种?
一年四季,最难熬的要属夏天。现代科技发达,纵然是烈日炎炎,也能清凉一夏,那么,古人没有空调,没有冰箱,没有wifi,在夏日里是不是狼狈不堪,度日如年呢?
当然不是。古人虽然没有空调,但是,他们很早就拥有了制冷技术。古人虽然没有冰箱,却有各式各样的冷饮。古人虽然没有wifi,却有足够多的花样,陪他们度过漫漫长夏。
青青高槐叶,采掇付中厨。新面来近市,汁滓宛相俱。入鼎资过熟,加餐愁欲无。碧鲜俱照箸,香饭兼苞芦。经齿冷于雪,劝人投此珠。愿随金騕褭,走置锦屠苏。路远思恐泥,兴深终不渝。献芹则小小,荐藻明区区。万里露寒殿,开冰清玉壶。君王纳凉晚,此味亦时须。——唐·杜甫《槐叶冷淘》
曾经因为天热,杜甫一口气写了三首《热》,吐槽夏天。那么,是什么,帮我们诗圣度过一个又一个苦夏的呢?答案是冷淘。
在难熬的夏天,杜甫喜欢吃槐叶冷淘,这槐叶淘,类似于我们今天的冷面。
关于槐叶淘,《山家清供》中有详细的解释:在夏天采摘上好的槐叶,用开水浸泡。研细滤清汁,和面做淘,用醋和酱做成调味汁,然后将面条细细地摆在盘中。这一盘槐叶淘,看上去清碧可爱,吃在嘴里,如嚼冰含雪,暑气顿消,实在是消夏美食。在夏天,感觉吃什么都没胃口的时候,我们往往会选择吃凉皮或冷面,没想到,诗圣杜甫也是此中同好,令人倍感亲切。
懒摇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唐·李白《夏日山中》诗仙李白在盛夏之时,会跑到深山老林中避暑。脱下头巾,敞开衣襟,袒胸露顶,感受松风的洗礼。那一刻,赤膊也好,裸奔也无所谓,反正四下无人,有的只是明月和清风。我们的诗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骂人就骂人,想唱歌就唱歌,真是自由自在无比痛快。
宋人《柳阴高士图》
相对于李白这个狂生,孟浩然这个隐士,行为显然低调了许多,当夕阳西下,他沐浴之后,就在自家的院子里,披散着头发,躺在竹床上纳凉。此时,月亮渐渐爬上池塘,凉风送来荷花的清香,竹林传来清露的声响,孟山人的心中啊,就又多了一首诗。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唐·孟浩然《夏日南亭怀辛大》
元人(旧题宋赵伯骕)《荷亭对弈图》
在酷暑难耐的夏日,有的人选择上山,有的人则选择游湖。
譬如,欧阳修会在荷花盛开之时,泛舟湖上。作为鼎鼎有名的醉翁,身边自然不能缺了美酒,所以,哪怕只是出游西湖,欧阳修的船上也是满载了佳酿。
画船在荷花丛中穿梭,船中人一面尽情泼水,一面尽饮美酒,兴致来了就把脚泡在湖水中,好不快乐逍遥。船上的人正闹得欢,忽然听到双桨击水的声音,抬头一看,荷花底下露出几朵笑靥,几声笑语如银铃般响起,原来是熟识的姑娘来访。
花底忽闻敲两桨。逡巡女伴来寻访。酒盏旋将荷叶当。莲舟荡。时时盏里生红浪。花气酒香清厮酿。花腮酒面红相向。醉倚绿阴眠一饷。惊起望。船头阁在沙滩上。——宋·欧阳修《渔家傲》
明许仪《荷香清夏图》
来了客人,酒杯不够了,便就地取材,扯下几朵荷叶,倒上一樽美酒,才子佳人,相对而饮。不过三巡,红云便上了桃腮,笑语吟吟,更添娇俏。此时,清歌响起,莲舟荡漾,在荷花的映照下,荷叶盏里时时生起红浪,先生醉倚荷丛,美人笑语相伴,花气和着酒香,笑声伴着软语,这夏天啊,谁还嫌它长。
欧阳修饮荷叶酒,醉游西湖以消夏,已经是名士狂放的行径了,而苏东坡这里还有更加有趣的升级版,他和朋友出游湖上,喝的是碧筒酒。
元人《莲舟新月图》什么是碧筒酒呢?刚刚露出水面的新荷,卷栊如同酒盏,将荷叶连着长长的茎一起采下,放在砚格上,然后,把美酒倒入荷叶中,用丝带系紧,再拿簪子刺破荷叶的芯,使它与空心的荷茎相通,如此,荷茎变成天然的吸管,座上的客人,就以荷叶为酒杯,荷茎当吸管,边吸边饮,享受这夏日里独一份的快乐。
苏东坡一边开玩笑,说碧筒弯弯如同象鼻,一边吐槽,说白酒微微略带荷心之苦,然后,眉头都不皱的,一气喝完。因为喝不完的,要再罚一杯。酒味杂着莲气,香冷更胜于水,碧筒酒,不仅风雅,还很消暑,不仅浪漫,还很养生。
盛夏之际,有的人去水上遨游,而有的人,则会搬到在水边居住。沧浪亭临水而立,绿树成荫,幽雅清旷,沈复和芸娘,曾在那里度过美好的夏日时光。
清佚名《燕寝怡情图册》之竹边纳凉
白天,水面清风徐来,蝉鸣声声,俩人在柳荫深处垂钓。日落时分,夫妻便携手登山,一面观赏晚霞夕照,一面随意联诗,边谈边笑。等到月亮印在池塘中,虫声四起时,沈复就在篱笆下设竹榻,和芸娘就着月光对酌。饭后,沈复沐浴完,穿着凉鞋,摇着芭蕉扇,想坐就坐,想躺就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邻老闲谈。月色好的夜晚,夫妻二人便坐在水窗边,摇着轻罗小扇,仰头观飞云掠过天际,俯首看水上波光如练,那一刻,不说话,就很美好。
夏天的夜晚,荷花含苞待放,芸娘会用小纱包包着茶叶,放在荷花的花心,汲取香气。第二天早上,芸娘取出茶叶,用天泉水泡茶,茶香染着荷香,自是醉人心田。
沈复和芸娘寄居锡山华氏家里时,暑气逼人,乡下的院子又很空旷,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芸娘便教人做“活花屏”,用木梢做成矮脚长凳的样式,加上四根木档,四角凿上圆洞,再插上竹子编成方孔,然后,用砂盆种植扁豆放在屏风下,让它攀缘而上,这样就做成了可以移动的屏风,既遮阳,又美观,实在是避暑利器。
普通人依山傍水,各有妙招消暑,而帝王则有专属的避暑宫殿。这些宫殿,不仅金碧辉煌,绿树成荫,清泉处处,还有制冷设备降温。唐玄宗的含凉殿,就是此中一绝。
清冷枚《避暑山庄图》
含凉殿内和殿宇四周,都设有靠水力转动的风扇,管子把水引到屋檐,风扇再把这些冷水激成水雾,吹进殿中。凉风阵阵,水汽森森,吹起衣裳猎猎,弄得进来议事的大臣,直说快被冻着了。与此同时,屋顶上的水不停洒落,整座含凉殿,宛若水晶宫,殿中人虽在夏日,如处深秋,不愧是帝王级的享受。
皇帝有含凉殿,高官则有自雨亭。这些亭子一般建在水边,利用机械原理,把凉水引到屋顶,然后任其流淌而下,整座亭子就像一个水帘洞,凉气嗖嗖。盛夏的时候待在里面,暑气不侵,清爽自在。
明仇英《松亭试泉图》
一般的富贵人家,虽然没有含凉殿,没有自雨亭,但有别院。这些别院,利用自然的优势,形成天然的空调,供人避暑。
张岱家的不二斋,有高梧三丈,翠樾千重,后窗方竹数竿,墙西稍有空地,就种腊梅补上。层层绿天笼盖,暑气早被挡在九霄云外。
张家三世藏书数万卷,作为书斋之一的不二斋,自然是图书四壁,充栋连床。书读得累了,张岱就随意歪在石床竹几上,酣然入梦。斋内,建兰、茉莉,芗泽浸人,沁入衣裾。窗外,绿暗侵纱,照得人面皆碧。
明仇英《梧竹书堂图》
彼时,阳光洒落林间,透过重重绿荫,仰望那一角的天空,如同玻璃、云母,晶莹剔透,沁人心脾。坐在那里的人,永远都在清凉世界。
张岱在山艇子书屋读书时,常常在傍晚沐浴过后,带着水果佳肴,拉上几个朋友,到附近雷殿的石台上,乘着凉风,饮着香雪酒,剥着芡实,喝着乌龙井水,谈天说地,畅聊古今。
宋人《宫沼纳凉图》
卧龙山的井水冷冽,喝到嘴里,会令牙齿打颤,是天然的冰水。下午时分,张岱命人把西瓜投到井中,等到晚上剖开食用,便已寒气逼人,触齿生凉,足可对抗三伏天的酷暑。
在悠长夏日里,古人有足够多的花样,供他们避暑消夏,上山、游湖、喝茶、看戏、饮酒、吃冰……逍遥自在,优哉游哉,快乐一点也不比现代人少。
作者:五十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