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道丨病理人故事】病理医生管「闲事儿」的意外收获

2 月 15 日，小衡发布了徐连泉老师的《一个病理医生遇见的几件事儿》，不少老师留言说他们也都曾遇见过类似的事情。但也有国外的老师说，在国外病理医生不接触病人，只负责签发病理报告，告诉临床医生你送的这个标本的病理性质就够了，有什么需要与病人联系的，都由他的经治医生来做。作为一名国内的病理医生，徐连泉老师对此并不十分赞同。根据他的经历，能与病人接触还是有很多好处的，一方面有助于明确诊断，另一方面还可能因此而发生某些意想不到的「状况」。

山东省德州市中医院

病理科 徐连泉

一

多年前的一个上午，临近下班的时候，我科进来一位中学生模样的女孩，一手拿着病理标本送检单，一手拿着装有胃粘膜活检标本的小瓶。送检单上写的是患者女，14 岁，恶心、呕吐5天。胃镜见胃窦粘膜充血、水肿，临床诊断胃炎。两天后，女孩的病理片子出来了：镜下胃粘膜只是有些水肿，炎症细胞并不明显。不会是早孕吧？

女孩来取病理报告时，我问她月经是否正常，从上次来月经到现在多长时间了。她说以前的月经基本正常，差不多都是 28 天，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过去 50 多天了还没有来。再问与她一起来的男孩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女孩点了点头。至此我的心里就更有底了，告诉她赶紧再去妇科查查，看有没有怀孕的可能。果然，经过妇科医生的检查，女孩真的是怀孕了，她的恶心和呕吐其实就是早孕反应。

我把此事反映给那位给女孩看病的内科退休返聘老专家，他竟有些不太相信：「这么小的孩子就怀孕了？她说才上初二啊！看来这早孕也在‘与时俱进’，我的老经验跟不上时代了。幸亏你心细对病人又负责，否则我真就可能继续按胃炎治疗下去了。」

随着青少年青春发育期的逐年提前，尤其受影视及电脑、手机等网络的影响，初次发生性关系的年龄也越来越小，且越小越不知道注意采取安全措施。一旦出现恶心、呕吐等症状，不是首先想到早孕去找妇科医生，而是认为可能患了胃病去找内科医生。作为一名病理医生，不应仅仅就病论病，只关心送检标本的病理性质。有时候，几句问话，一个建议，就可能发现患者的真「病」所在，使其「对病下药」。

二

有天，我去病房为一病人做细针穿刺细胞学检查，发现同室一男性患者右颈部也有隆起的包块，就问家属他怎么了，家属悄悄告诉我说，他是肺癌晚期，颈部淋巴结都转移了。我用手触摸，却感觉他的病变并不像一般转移癌的淋巴结那么硬那么固定。随后我去医护办公室找出他的病历，发现他才 46 岁，因右颈部包块半月，门诊抗炎治疗无效入住某县医院。CT 检查示右肺上叶团块状影，约 2×2 cm大小，有毛刺；右颈部多发淋巴结肿大，最大约 2.5×2.5 cm大小。CT 诊断：右侧肺癌并右颈部淋巴结转移。外科切取右颈部黄豆大「淋巴结组织」送检，镜下几乎皆为坏死组织，未查见癌细胞。继之对右颈部淋巴结行细针穿刺细胞学检查，连续两次，也未查见癌细胞。复去一肿瘤专科医院，请那里的医生再次穿刺，结果为「（右颈部淋巴结）转移性鳞状细胞癌」。临床按「右肺癌并右颈部淋巴结转移」化疗，疗效不佳，且出现严重的副反应。经人推荐，转我院接受中医治疗。

会不会是误诊？我找他的主治医生说明情况，让病人家属把原先的「淋巴结组织」切片及淋巴结穿刺细胞学涂片都借来看看。我仔细观察切片及涂片，均未查见癌细胞，切片几乎都是坏死组织，涂片除坏死组织外也只有少量上皮样的细胞，诊断为「转移性鳞状细胞癌」我不敢苟同。于是，在一番沟通之后，建议临床切取右颈部完整淋巴结送检。

一天后，手术室护士就送来了病人的数个完整淋巴结。三天后，病人的切片制好了。镜下，见淋巴结广泛干酪样坏死，坏死周围环绕大量上皮样细胞、朗汉斯巨细胞及淋巴细胞，形成所谓的结核性肉芽肿。诊断：（右颈部淋巴结）肉芽肿性炎伴干酪样坏死，高度考虑结核性淋巴结炎；建议抗酸染色查找结核杆菌。

病人最终没有进行抗酸染色查找结核菌，但临床再结合病人的血沉及其它资料，认为就是结核病，并按结核病治疗。随访两次，病人疗效确切。而我，一次偶然的管「闲事」，却让病人摘掉了癌症的帽子，得到了正确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