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一生的成败,均在于这一个字
大观园里那么多丫头,若问谁冰清玉洁,一心只为怡红院,一心只为贾宝玉,晴雯当是头一个没得说的好姑娘了。
大家都说她懒,她指甲也留得长,一看上去,就知道她养尊处优惯了,但是,关键时刻,她却总能当仁不让,并能一鸣惊人。
譬如,宝玉的雀金裘被烧了,想要把它修复好,大家都束手无策,病重的晴雯,毅然起身,奔了命也要将那雀金裘修复好。最终,她熬了一宿,雀金裘被她修复得天衣无缝。
看着晴雯刚把衣服修复好,就“唉哟”一声倒了下去,贾宝玉感动不已。一时间,晴雯在他心底的地位,一下子就超过了袭人。说她懒的,也只好从此缄口不言。在如此能力与忠义面前,作者曹雪芹都情不自禁地送给了她一个“勇”字,谁还敢公开说风凉话。
晴雯之懒,也就不是真的懒了。贾母看她针线好,不是让她来包揽怡红院所有的针线活,能应对这种不时之需,才是贾母的心意所在。她指甲长,也只能说明她没有干粗活,她本来就不用做粗活。而且。这也丝毫不会影响她做出好的针线。因此,蒋勋看到他指甲长,想到的从来都不是“懒”这个字,而是“尊贵”一词。
只是,她的这种披肝沥胆,不容易被理解。在外人看来,她也好似中了宝钗的那股热毒一般,在许多事情上,用心过热,将一个“勇”字表现到了极致。
小丫头坠儿偷了东西,大家想着的是变着法子把她撵了,而且也要等袭人回来再作具体打算。谁知她晴雯早就被气得峨嵋紧蹙,凤眼圆睁,心中的怒火不断往上涌。按捺不住性子的她,立马就将坠儿叫到自己身边,用簪子使劲戳坠儿的手。发泄完怒火,她又果断决定,要撵走坠儿。真正做起了怡红院的当家者,执法者。
大家看了,当然觉得这甚是不妥当,也就提醒她,说:“也等花姑娘回来知道了,再打发她。”其意思当是,怡红院什么时候轮到你晴雯当家了,袭人才是老大,万事需她知晓后才能作决定。
当是,晴雯内心“勇气”十足,哪里会去思索这话的意思,她只回答说:“什么花姑娘草姑娘,你只依我的话。”
晴雯受到贾母宝玉宠爱,为的又是惩戒不轨者,大家不得不听,坠儿被顺利撵走。
这样,晴雯是得意了,觉得维护了怡红院,但是她这擅做主张、不在其位却谋其政的行为,又当是会引发多少人的抱怨。
还有,她带领众人撕逼小红,也是在宣示着她在怡红院里的统治地位,表明着伺候宝玉是她的专属权,她不允许任何人违背目前的规则。小红气不过,觉得她目光短浅,说谁能够守谁一辈子。
再有,甚至是赵姨娘去怡红院闹事,她都要将她教训一番。她果断起哄,害得赵姨娘被群殴,探春知道了当是非常气不过。
她就是这么样地跟定了贾宝玉,紧守着怡红院,一头碰死了也不想出去,可谓是痴心傻意。她也从不想着她做的一切是否值得,更少想着别人怎么看她,不受宠的时候,也顶多只是讽刺袭人几句,时刻活在女王的境界中。
天真的她,也就从未发现生活从未天真过。她不知道,袭人从来不会让她灭过自己的次序,也能够压制得了她;她更不曾细想,贾宝玉无聊的时候,不是想着去跟林黛玉相伴一日,就是想着跟袭人厮混,从不曾想着与她晴雯一起浪费时间。
最后晴雯被赶走了,贾宝玉禁不住袭人的抱怨,怕袭人难过,又说从此休提起她,只当她死了。怕袭人不相信,他又说“况且死了的也曾有过,也没有见我怎样”,可谓是无情至极。
这“死了的”三个字,自然是指金钏儿。对于金钏儿的死,他虽有悲伤,后来还不是同样的逍遥快乐。晴雯死了,只要贾府不败落,相信贾宝玉也一样快活似神仙。
不是说一个人不该走出悲伤,只是为晴雯感到不值得吧。她虽有赤子之心,就算为宝玉死了,也没有成为宝玉心间上的人。
再看贾府的其他人。
平儿到怡红院来商量事情,见袭人不在,只去找麝月,从来不因为晴雯对怡红院对宝玉有赤诚之心,而格外看重她,让她也参与一些管理实务。
抄检怡红院,大家对她虎视眈眈,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清白,她只得倒出箱子里所有的东西发泄不被大家理解的愤怒。
平儿受委屈,被贾母冤枉了,大家都想着为她讲好话;晴雯死了,没有人为她喊冤屈,老婆子们却额手称庆,开口念佛,说:“阿弥陀佛,今日天睁了眼,把这一个祸害妖精退送了,大家清净些。”她临死前还只是觉得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那么痴心傻意,假若她死后有在天之灵,听了此话,更是会觉得自己一生就是一个悲哀吧。
最后只能感叹一声,晴雯一生成也勇敢,败也勇敢。她带病补雀金裘时,作者用一个“勇”字赞美她,实则也是早已为她写下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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