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陵茶事六记之三·文学泉畔品茗怀古
千古兴废变迁,竟陵何处觅茶圣?唐代的覆釜洲、古雁桥已成通衢闹市。无变迁的历史遗迹,最引人发思古幽情的便是“文学泉”这一景观了。
唐代陆羽故居为龙盖寺。毁后重建名西塔寺时,茶圣已谢世四十三年了。唐皮日休《茶中杂咏》诗:“枣花势旋眼,蘋沫香沾齿。松下时一看,支公亦如此。”晚唐五代裴迪《西塔寺 陆羽茶泉》诗:“竟陵西塔寺,踪迹尚空虚。不独支公住,曾经陆羽居。”
“支公”即东晋高僧支遁(字道林),永和年间云游荆楚,雅爱竟陵山水,驻锡龙盖寺,任主持后“基业渐广”;又觅泉掘井品茶,饮酒赋诗,豪情盛概则纵马驰骋郊野,也属魏晋风度的一代“范儿”。这位与书圣王羲之在山阴兰亭曲水流觞咏诗的高僧,在绍兴移建的“兰亭”景观处无踪迹,在竟陵文学泉畔、古城堤北确留有遗迹。后世称三眼井为“支公井”,佛门敬为“禅茶祖泉”。 因陆羽儿时常在此井汲水为智积禅师煎茶。后人以陆羽不就的官职“太子文学”称此井为文学泉,世代茶人尊称这一品茶真迹为“圣泉”,“第一茶泉”。
千百年的风雨尘埃,使这一人文景观湮没失其所在。直到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竟陵县城北门西北隅官池掘出古井、断碑刻“支公”二字。历久又湮没。乾隆三十三年(1768),古井再次掘出,断碑隐存“文学”二字。2003年,此处又出土两块井盖残石。出土文物证实,这口一千六百年前的古井(三眼井)即东晋高僧支遁在竟陵时所掘泉井,陆羽儿时汲水品茶的“文学泉”。直至六十年代,此井仍水质洁冽甘甜,冬暖夏凉,冬日井内热气蒸腾……
史载:“陆子泉(文学泉)北有紫极宫”。“皮(日休)陆(龟蒙)读书堂,在县北紫极宫”。遥想两位盛名晚唐的大诗人,逆汉水西上赴长安赶考,在此相识成莫逆之交,相互唱和极多。如《煮茶诗》:“闲来松间坐,看煮松上雪。时于浪花里,并下蓝英末。(陆龟蒙)”;“香茶一合乳,煎作连珠沸。时看蟹目溅,乍见鱼鳞起。(皮日休)”一时成文坛佳话。
茶文化历史的双重积淀,使历代文人雅士“披荆寻旧井”,“临水读华章”爱来此处瞻仰,缅怀,探访……
如今竟陵茶事日兴,在深圳经营三十余年的陆羽茶楼也迁归故土,选紫极宫遗址开设豪华茶楼。楼阁传统建筑风格,飞檐翘角,气势壮观。三层茶座一律深色红木桌、椅、床榻:一色景德镇古雅名瓷盖碗;小巧檀香木茶盘、玲珑宜兴紫砂壶;厅壁多古今名人书画。雅座间依陆羽事迹名桑苎厅、青塘别业、龙盖寺、古雁桥、东岗草堂等。茶客入门顿感亲近茶圣。品茗时,开轩眺望楼下文学泉三眼古井,仿佛见支公在此驻马歇息饮茶;儿时陆羽在此汲泉挑水……
暮春倦游,几位茶友相约上楼品茗。品鉴了几款新上市的雨前春茶。风格品味果与众不同。
茶艺小姐娉婷多姿,手指娴熟曼妙,依次煮水、涤器、置茶、冲泡、献茗,各敬一樱桃小盅品尝。我们正襟危坐,逐一闻香、品啜。席间“松花飘鼎泛,兰气入瓯轻”;愰如置身古人书斋雅舍,列席文人茶宴。
事后又因缘几次光顾,或客厅鉴茶,或雅室品茗,都留下美好印象:
西湖龙井色泽嫩绿,淡香诱人,饮后齿颊留香,弥漫胸腋。洞庭碧螺春卷曲如螺,太平猴魁舒展似兰,君山银针笔立如悬针。产自高山幽谷的黄山毛峰、顾渚紫笋、余杭径山茶、禹蒙兰妃翠芽碧润,冲泡时雾气结顶,绿云浮面,清香四溢。信阳毛尖、恩施玉露、邓村云雾、五峰白毫汤碧味鲜。绿色是生命的象征。绿色代表春天。一杯绿茶,把人引入山青水秀、杏花春雨的江南。
全发酵的红茶浓艳如葡萄酒,果香兰香萦绕杯盏中。红茶赞美生命的欢乐,爱的温馨与青春的火热。
安溪铁观音汤色金黄,回味悠长,含红茶的甘醇与绿茶的清香。从青茶的汤色看到夏的葱笼与秋的明净。
武夷山峰峦奇秀,清泉飞瀑,茶树根深石缝中,鲜醇隽永,风味绝佳。“大红袍”名冠天下,誉为“茗苑奇葩”,品之岩香馥郁,沁人心脾。
云南普洱醇厚甘滑,香味绵长,誉为“陈年佳酿”。品普洱宁静致远,顿悟人生的达观与睿智。
苏东坡诗“从来佳茗似佳人”。照此引释,龙井如二八妙龄、淡雅清秀的少女;翠芽类绿茶为绰约多姿的美女;铁观音像健美靓妆的丽人;红茶似姿容浓艳的少妇;大红袍堪称艳冠群芳的茶中皇后。
一杯清茶,含山川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既洗涤心灵尘垢与俗念,又感悟出世态百味人生。孙中山先生说:“茶为最优美之人类饮料。”确为绝伦。
2015年冬于南湖绿野轩
作者陈玉祥:
《岳口镇志》(1990年版、 2003年版)主编
天门陆羽研究会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