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红薯,一代人的记忆

文:张克习

图:来自网络

天气渐凉,走在小城的大街小巷,只要是人群密集之处,总能闻到烤红薯的味道,那种散发着甜甜的醇香,回荡在鼻尖,总会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说真的,作为一个从乡下走出来的农家子弟,我对红薯既感到熟悉亲切,又有一种刻骨铭心的辛酸。几十年前饱含酸楚的日子,随着一缕缕香味,薄雾一样升腾在脑际,一下子勾起了我许多关于家乡红薯的回忆……

红薯,也叫地瓜,在我的家乡被称为山芋,在我和乡亲们的心目中它的名字,永远都是山芋,这可能由于我的村庄在一座山的脚下,而从山坡延伸到较远平地一码地种着山芋的缘故吧。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山芋收获时都要快入冬了,加之种植面积大,所以,即使到了寒气袭人、浓霜满地的时节,田地里、乡间的道路两旁,庭院里,到处晒着山芋干。山芋收获费工费时,好在大人小孩都能都能都能搭上手、都有大显身手的机会。

大人干重活,如把山芋块或晒干了的山芋干用肩扛、人抬、车拉,运到家里或晒场上去或把山芋从土里面起出来,我们叫出山芋;小孩有小孩的活,如把刚切好了的山芋干均匀地撒在地里晾晒,或把晒干了的山芋干捡拾起来,归堆或装在麻袋里面。

所以,每到山芋收获的季节,都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几乎不分白天黑夜地干;饿了就送饭到田间地头吃,累了就在山芋堆旁打个盹,男劳动力干脆吃睡都在田地里,这样一来干活方便,可以干得晚些;二来顺便看管一下自家的劳动果实。

到了晚上实在干不动了,就卷几捆山芋秧子摞成一堵墙用来挡挡寒气,然后就在“墙”的避风面凑乎着入睡,那才是“天当房,地当床山,芋秧子绕梦乡。”

要知道,在夜里田地里看管庄稼的人,可都是有点上了年纪的男人,一是他们年纪大了入睡不深,一有动静就醒,能起到看管的作用;二是年岁大了,胆子也大些,不怕深夜田野里怪异的声音。可是,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尽管那时我只有十多岁的年纪,也只好学着邻家大男人的样子,夜里睡在自家山芋堆旁看管自家的山芋。

记不清几次了,我睡在山芋堆旁、头下枕着用来切山芋干的工具,酣然地做着少年美梦,当远处村子里传来的高低不一,此起彼伏的雄鸡报晓声,就会把我从梦中叫醒,我伸伸有点僵硬的腰,睁开惺忪的双眼,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山芋。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蓦然回首,几十载风雨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

当年个那夜晚睡在山芋堆旁、头枕着用来切山芋干的工具,身旁是一卷卷挡风的山芋秧子……那个与山芋结下不解之缘,血液中溶有山芋,生命融入山芋中的那个懵懂少年,已经远离山芋多年,山芋几乎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但要论留在我生命历程里印象最深的、永不磨灭的,还是我家乡遍地的山芋了。

更令我难以忘怀的是,我小学四年级时,我们班上有位同学,在课堂上回答老师提问时,张冠李戴,惹得老师训斥了他一句:“你就是个吃山芋的脑袋!”这句也许在当时并无多少恶意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从那时起我就更加奋发学习,决心用知识作支撑,跳出那个“吃山芋笨,种山芋穷”的怪圈。

当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邻居大爷见了我向我翘起了大拇指:“孩子,管!终于不吃山芋了。”从那以后,山芋渐渐地淡出了我的视野,淡出了我的生活。有时偶尔听谁说喜欢吃山芋,我还表现出轻蔑的神情呢。

历史往往在不经意间,和善良的人们开个玩笑,当年,我在山芋的海洋里无论怎样奋力搏击,都看不到理想的彼岸。因而,我曾一度想极力脱离它、逃离它,甚至对山芋没有一点好感。

然而,当时代跨入二十一世纪,人们富足了,身体被“三高”所困时,山芋再次进入了我的视野,进入了我的生活。不过这次它仿佛是以衣锦还乡的架势,在养生、美容专家的喋喋不休的诉说下,乘着高速列车和物流公司的大卡车,大摇大摆地进入城市的连锁超市和居民的餐桌的。并且被摆在显著位置,其风头比起鸡鱼肉蛋绝不逊色。

现在,即使在偏僻的乡村集镇上,也能看到山芋以落落大方的仪态和苹果、橘子等水果并排摆在街面上,供消费者选购,并且叫得响价格也令种植户心里美滋滋的。

面对这历史性的变迁,目睹山芋的高光时刻  ,我只有为山芋欢呼、喝彩,因为我的身躯里有山芋曾经给我的能量,我的血液里有山芋的基因;它和我风雨相伴,走过贫寒的岁月;过去看上去山芋的种种缺憾,不是山芋自身造成的,是那个时代的局限性所致;同理亦然,山芋今天的风光,是时代赋予它应有的光环!

由此我想到,不管是人和物,都应该保持本色,和着时代的节拍,与时代共命运。如果说,今天我们身上有某种光环的话,那也是时代成就了我们,因为任何个体都是极其渺小的,时代的舞台是伟大的。

所以,我们时时刻刻不忘感恩时代,要担当起时代赋予我们的使命,这样才能无愧于这个伟大的时代、无愧于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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