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娃自传第十六章第一节丨击碎科维托娃世界第一梦
格里戈尔最近告诉我——当他打进澳网半决赛后,我们通了电话——人生中最糟糕的事情之一就是你在错误的时间做正确的事。这让我想起了2015年温网开始之前我们一起度过的一个夜晚。在前一年他击败安迪·穆雷打进了半决赛;而在半决赛中,他苦战四盘最终不敌诺瓦克·德约科维奇。他拿出来了一本温布尔登用来记录前一年比赛过程的书。他安静地翻看着书页,直到他看到了一张我的照片,坐在他的包厢里,正看着他的比赛。
他伤心地看着我——我想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泪水——“你看到了吗?看见你坐在我的包厢里,坐在我妈妈的身旁,对我来说这就是一切。”
就是那时,在那个时刻,我一直拼命维护的感情走到了终点。我知道,而且他也明白,在我生命中的此时此刻,我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我应该集中精力,为了自己的比赛、自己的成败、自己职业生涯中最大的舞台去做好准备。那天我一直在观看他的比赛,只是因为我在那次温网中很早就出局了。所以,他美好的回忆对我来说却是炼狱。那对他来说意味着一切的事情只是因为我的早早出局。就像他所说的,你可以拥有正确的东西,但它可能会发生在错误的时间。
在此同时,我的网球生涯也在继续。我打了很多场网球比赛,网球依然是我生活的全部。我不再年轻,但也没有衰老。二十五岁,二十六岁,二十七岁。我正处于职业生涯的死亡平淡中心,此时已经没有了青葱年月的激情,但是未来依然会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想知道一段旅行的中途是不是最难熬的时候。你已经走过了年少岁月,失去了曾经对胜利的原始渴望。从前的很多目标你都已经完成,现在的你有赢有输。你已经在中心球场举起奖杯,当然第二天还要回到球场之上继续训练。对于分析师和记者来讲,你已经不再是一个新人。你的光泽已经消失,人们不会再去注视你,不会再去讨论你。在其它任何的世界里,现在的你都处于起步阶段,青葱到只是一个菜鸟,但是在这里,在网球的世界里,你却已经是一个老人。你曾经受过伤,康复之后你会再次受伤。你的身体已经严重磨损,疲惫不堪。从前,就在不久之前,你定义了什么是这个星球上最优秀的网球选手,在击败功成名就的球星之后,你来到了自己心中一直期待的地方。但是新一代的球员从来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他们由里克麦基和波利泰利网校批量生产,而你就是功成名就的球星,是她们必须要去击败的人。击败你的意义远远不止取得比赛的胜利这么简单,这会是她们的高光时刻,可以弥补她们整个赛季的失落和低潮。但是推动你的是什么?你为了什么而战?你已经来到过世界第一,已经赢下了大满贯冠军,包括温网、美网和澳网。再拿一遍,再沿着同一条轨迹走一遭……这真的能够给你在球场上日复一日的训练带来动力吗?
难道仅仅是为了赢得生前身后名吗?这足够吗?是这样吗?也许不是。这都是作者和球迷们的臆想。对于我来说,最大的动力来源往往是一些不经意的小事,而不是宏观的事情;是个人层面上的问题,而不是普遍抽象的问题。为了改写记录吗?还是为了后代?去他的吧。你听到那个女孩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我什么了吗?①这就是我前进的动力。我要让她们都收回自己说过的话。不管过去了多长时间,不管过去了多少赛季,不管之前我参加过多少站赛事,我都想要取得比赛的胜利。
从2005年开始我就一直和迈克尔·乔伊斯一起合作。他是一位伟大的教练,同时也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有辉煌得意的时刻,也有灰暗落寞的时候。但我们的合作已经来到了一个临界点。我们之间变得亲密无间,时间久了,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样,而不像一个教练。你应该知道这是怎样——有些时候,你可能不会听你哥哥的话。我们的训练失去了原本的火花。我们之间变得呆板乏味,陷入了困境之中。我们决定聘请一位新的教练,但并没有解雇迈克尔,我们只是增加一种额外的声音而已。我们雇用了托马斯·霍格斯特,一位瑞典教练,前职业网球运动员。他给我们的训练带来了很多的活力,从前的火花得以重现。但是他并不擅长与其他的教练一起合作,这在我们合作之后参加的第一站巡回赛中就可以明显地看出来。这是霍格斯特和乔伊斯第一次在实际比赛中合作,这已经不像训练那么简单。霍格斯特很快就接管了一切,对乔伊斯发号施令,否则就“欺负”可怜的乔伊斯。赛事一结束,对于接下来的行动,我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怀着无比沉重与悲伤的心情,我们要送乔伊斯离开了。这是有史以来我做过的最艰难的决定之一。我不喜欢用“解雇”这个词,因为就像我所说的,到了这个时候,与其说他是我的教练,不如说他是我的兄弟姐妹,只是我们不能再像需要的那样彼此互相帮助了。后来,我和霍格斯特的合作也结束了,但这是后话了。
我的肩膀已经没有了十七岁时的模样,但它依然很棒。我找到了一种新的打球方式,对于发球的依赖减少,对于回球的依赖增加。我依然能够击出很重的平击球,依然能够施展出力量十足的击球,但是现在我增加了一些变化和旋转。随着年龄的增长,你要不断进化。即使我的肩膀没有受伤,我也会这样去做。从前你可能会不加思考,但现在你必须有意识地控制比赛。你必须去寻找一些优势所在,从很小的方面入手,去让自己取得进步。阅读发球,提前移动,根据你的能力去做出调整,所有的内容都在发生变化。如果你不这样做,那么你不可能拥有一段很长的职业生涯。如果你不断得到进化,那么随着年龄的增长,你将会变得越来越优秀,变得越老越妖。这就是为什么那些职业生涯持续时间很长的运动员会在不同的阶段进化成不同版本的原因。不仅仅对于网球选手来说是这样,其他所有的运动员都是如此。这和那些伟大的画家一样,有年轻时候的毕加索,也有年老时期的毕加索;同样,有年轻的阿加西,也有年老的阿加西。年轻的运动员身强力壮,知道如何拼力;而年老的运动员则懂得如何休养生息,如何取得比赛的胜利。
我来到职业网坛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过去我一直做得很好,我赢得了很多赛事的冠军,长年居于世界前五的行列。诚然,自从我在最大的舞台上取得胜利以来,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距离我拿到大满贯冠军已经时隔多年。但对我来说,肩伤手术才刚刚过去不久。现在我需要的是再一次拿到大满贯冠军头衔。这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幸福感和成就感,而且还是为了关于我整个职业生涯的故事。我想要证明自已已经王者归来,而这则是唯一的途径。没有它,我的职业生涯就会分成两段不同的故事,就不会有始有终,比如:在手术之后,她依然是一位非常伟大的选手,但已经失去了对大满贯冠军的冲击力。
在2012年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中,我曾非常接近这项荣誉。我以世界第四的身份来到了墨尔本,前几轮比赛非常轻松,在闯进十六强之前一共只丢掉了四局。在与萨比尼·利斯基的第四轮比赛中,我先丢一盘,但很快就找回了状态,接下来我连下两盘,比分为6-2,6-3。赛事已经接近尾声阶段,对我来说真正意义上的难关姗姗而来,在半决赛中我的对手是佩特拉·科维托娃。她是一个捷克人,比我要小好几岁,一直以来科维托娃都是非常危险的存在。她是一名左手球员,有着恐怖的、具有主导作用的进攻能力,能够大范围地调动你,让你在两边之间疲于奔跑。她还有着强大的发球能力,我的意思是,她是世界上最好的网球选手之一。在前一年的温布尔登决赛中我曾输给过她,这就是我所需要的全部动力。那是自从2004年以来我第一次重返温网决赛,而科维托娃终结了这个美好的故事。此时她高居世界第二,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而我只是一个挑战者。
她穿着紫色的衣服,而我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戴着一顶荧光绿色的遮阳帽。在整个下午,我的发球都很糟糕。我的肩膀感觉不好,发球时间节奏也把握不佳。在整场比赛中,我发出了十记双误,有一半都出现在第一盘。然而,我依然可以保持机智,并且虚张声势,按照自己的方式继续打下去。这一切都是关于意志力。我以6-2的比分拿下了第一盘,随后她以6-3的比分拿下了第二盘。在我表现最好的分数中,我能够跟上她的节奏,并把球回到她的半场。比赛继续进行,我们彼此之间都暴露无疑。我开始读懂她的比赛套路,正确预判她的发球方向。在过去几年,我一直没有找到这样的感觉。现在,我找回了自己最佳的状态。最终我破掉了她的发球局,取得了比赛的胜利。(来源:网球之家 作者:Maria Sharapova 编译: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