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民曲话 | 寻常里寻觅不寻常
寻常里寻觅不寻常
秣马兄自认是“曲坛票友”，玩上一票，效颦两曲是常有的事。只是，懒于论道。
不过，不论道不等于不读经。平素日，对古今名家的曲论还是很留意的，对于一些争辩，也颇感兴趣。觉着人们论述的都很有道理。转念细想，大曲世界，因了作者风格的千差万别，构思的高下、修辞的文野，才有了而今的万紫千红。“万紫千红总是春。”春就是春！各取所爱之色泽去当粉丝也就是了，大可不必脸红脖子粗的吵着，非要将其归在焦大抑或林妹子的门下……
闲话撂过，书归正传。
且说唐末五代期间，有位得道高僧，俗称“布袋和尚”。布袋和尚很会种田。在农耕社会，种田本是寻常事，可布袋和尚却在寻常的活计中，发现了插秧的不寻常处，于是就写了一首有名的《插秧歌》——“手捏青苗种福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成稻，后退原来是向前。” 此歌看似浅白平易，却极富含哲理，饱蕴禅机，饶有情趣。布袋和尚圆寂之后，人们说他是弥勒佛的化身，要给他造像。然此僧也是芸芸众僧，也是寻常人貌，造成什么样儿才能生动动人呢？匠人们几经寻觅，终于在寻常中看到了不寻常的亮点。那就是大肚和笑口。于是，就有了双耳垂肩、笑口常开、身着袈裟，露腹袒胸的光头比丘相。人们一见此像，往往被那坦荡的笑容感染，从而忘却诸多烦恼。
之后，又有人抓住这不寻常的造像，写了副不寻常的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哈哈，笑罢了我们再来看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按说，怀古，也算是个寻常题材吧。可张养浩却有个不寻常的怀法，他升华了这寻常事理的意境，展现了与众不同的风范。它的不寻常，就在“兴，亡，百姓苦！”这五个寻常字的运用上。此曲，如果只停留在：“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的意念上，就会落入看破红尘的“是非成败转头空”的俗套里。然而，他智慧地突破了这种禅思，开拓和深化了主题。用不寻常的铺排，最终展示的，是对百姓疾苦的同情，是精当的人文关怀！境界大大地高出了一般的怀古作品。朋友们，拿起这画龙点睛的椽笔吧，学着点出像“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样靓丽的曲眼！
人老了爱谝，有点感知就想卖弄。这回，不管吆喝的是不是个腔儿，心愿是说：寻寻常里的不寻常，出寻常里不寻常的招儿，养自己的好曲儿。
2019年1月17日 草于秣马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