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荷心】短篇小说《亲子鉴定》
亲 子 鉴 定
文/辛培军
俺是一头猪,如假包换,照照镜子里外也不是人,嘻嘻,有点不好意思啊,俺是一头母猪,专职下猪崽子的职业母猪。崽子生过多少都不记得了,反正曾给老主子家赚了不少,俺算是他们的心肝肉吧,他们就指望俺下崽子卖崽子养肥了卖掉,供养他们老老少少,尤其是他们那两个学生,一个高中,一个大学,哪天能离得了票子?所以伺候得俺舒舒服服的,还给俺起了个名叫“花花”呢!估计他们老爹老妈都没这福气。老了啥用啊,净是浪费粮食,估计俺老了不能下崽就该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了,管它呢,做一天猪吃一天饭,到时候再说,也许他们感激我,留着养老也未定。自打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天蓬元帅酒后起了贼心调戏嫦娥,被醋意大发的玉皇贬到凡间投胎成猪的嘴脸算起,俺们猪就窗户外面吹喇叭——名声在外了。至于后来猪刚鬣受戒出家法名八戒后保着唐僧西天取经建功立业,似乎跟俺们没啥关系,因为千百年来,俺们猪似乎就是一刀肉下酒的菜。这几天新主子家热闹起来了,来了好几拨人,吹胡子瞪眼的,对俺指指点点,几乎打起来,折腾来折腾去的要对俺搞什么亲子鉴定!唉,麻烦不找你不要自找麻烦。说来话长啊,这事都怪俺!
来的那拨人中俺有认得的,那个赤红着脸壮实的中年汉子是俺原来的老主子,养猪兼收破烂,天天骑着他那辆破125到处收破烂,收就收吧,还扯着嗓子开吊——收酒瓶——收书本,尼龙袋子破油纸——,一听这一口,保准是他进村了,没错,跟鬼子进村先放枪差不多。有时候回来很晚,黑灯瞎火的老远就这一口,你喊给谁听啊?壮胆吧。他老婆早就颠颠的迎到门口抱怨晚,他倒哈哈一笑,这一口鬼都吓跑了!哎呀呀,你一头猪咋知道鬼子进村?当然听来的了,以后再提到你们人的文绉绉的词,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别打岔,闹心,不然俺们猪能编出来?
俺是偷偷跑出来的,那天傍黑老主子婆喂完了俺忘了关门。俺可从来没出来溜达过,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就出来顺顺腿吧。就这样沿街溜达,有人见了还大笑,谁家的老母猪出来了?俺脸上又没写,再说俺也不知道老主子叫啥,赤红脸吧,这个最好记。哎呀,出门舒展身骨,真滋养啊!暮色连山,神清气爽,一溜小跑,迷迷糊糊的的就沉醉不知归路了。恰巧被现在的主子瘦长脸看到了,顾盼了四下里好久才偷偷的把俺赶回他家了。你说俺不认得你,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可再怎么说俺也是一头母猪啊,他一个大男人,有的是力气,能不从了?他家也养猪,离俺老远就闻到了那股臭味,一路顺着越来越浓的味道进门,果然,一院子乱哄哄的猪。哎呀,到他家吃吃喝喝还不错,也就随遇而安了,知足常乐嘛!知恩图报,也就报过了,俺给老主子家流血流汗的还少嘛,就当跳槽吧,嗯,也不算是出轨啊!那头大公猪三妻四妾的,少俺一个不少的,也告别了,这家伙太沉了,脾气又大,真的怕它了,同房都不够温柔,上来就直奔主题。真希望能换个知疼知热的,出轨就出轨吧,当猪一辈子能出次轨,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不怕了,就这样了吧,牢骚太盛肠子断,俺还得好好下崽子呢!
问题是赤红脸忘不了俺呀,俺可是他们的钱罐子呢!听他们嚷嚷,远远近近,遣友催朋的发广告找了俺大半年呢,以为俺遭遇了毒手,一头大母猪光卖肉得多少啊,白赚的,哪有不眉开眼红的!
他哪里知道俺在这里吃香喝辣的!唉,看他老两口眼巴巴的盯着俺掉泪,俺心里都不是个滋味。毕竟是超过百日的老主子啊,恩情还是有的,一时间,俺都想跟他们回去了,尽管这里的伙食不错,黑亮的大公猪脾气也好些。狗不嫌家贫,俺们还能不如一只狗?
赤红脸到这里收破烂无意中看到了俺,都忘了干啥的,愣了,要不是瘦长脸问他要不要这个那个的,他都忘了他是在痴痴的盯着一头母猪看。
“大哥,你这头猪,啊,哎呀,真好啊,一看就是头好母猪,崽子多!”赤红脸边往灰色的塑料袋里装瓶瓶罐罐,砰砰作响,边赞赏俺,嘴却没扭过去,分明是对着俺问话,花花也差点就喊出来了。那意思是,花花啊,你就是俺找了大半年的猪啊,你咋不认了你?俺们两口子哪里待你差了,俺爹俺妈都没这么待过。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吱声一句。
俺早就认出他来了,咋不夸俺腚大腰圆呢!可俺除了一颗红色的猪心,哪有白色的良心啊?就哼哼几声,还能咋样,不能张嘴说人话啊,唉,能会种外语果然是好事!
“啊——嗯,好猪,大哥好眼光!这猪头一次就下了十二个哩!”瘦长脸似乎有些尴尬,眼光刷的跳了过来,干咳几声才搭话,偷来的就是心虚啊,“这个,这边你看看,这些废铁什么价?可是地道的好家伙!你听听——”梆梆声传过来,声音清脆嗡嗡的。
“嗯,好,给你算不错。头一次?这猪得下了不少窝了吧!那,那头母猪大哥从哪里来的——哪里买来的?”俺分明看到了赤红脸上一阵痉挛滚过,俺在他家也是这样啊,最少还下十个哩!
赤红脸这句话引起了瘦长脸的警惕,咋听着这句话别扭呢,哪里来的,捡来的,又不是偷来的!不收破烂你收猪啊!
“哪里都有卖的,赶上了好猪吧!给算算多少钱,帮你过秤不?奥,你自己弄吧,一会我还得喂猪!”要赶人走了。
走呗,别回头看啦,也没法跟你走,这就是缘分,散了就散了吧,难不成你回来要?俺目送赤红脸歪斜着脑袋走了,只能哼哼两声,一路走好啊!果然,门外又响起了那口——收酒瓶收书本——尼龙袋子破油纸——,听着似乎有些底气不足了。
瘦长脸热情洋溢的送走了赤红脸,几步就赶回来,皱着眉头盯着俺看,看啥,腚大腰圆,一头职业母猪!是怕人家找上门来吧,听赤红脸的口气,似乎认得俺,这可麻烦了。他喊过他矮个子老婆,噼噼啪啪的给她解释了他的担心。他老婆也吓一跳,努力张开了耷拉的单眼皮叫到:“那咋办啊?人家来找就给他吧,反正这窝猪崽子都留下,说莫也不行,要不是咱,早叫人家给宰了!白喂了大半年啊!”
“呲,你小声点!”瘦长脸慌忙看看大门,空荡荡的,“咋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母猪,哪能说给就给了?再说猪脸上也没写他的名,又不是人,更不是狗,叫它一声答应不?”
俺马上哼哼了几声,听他那意思,人还不如狗,俺更不如人啊!哼哼几声吓死你!瘦长脸吃惊地看看俺,灰红的脸色变成了灰白。
“死活不认,能拿咱咋样?让他认走了不更丢人嘛!”他恶狠狠道。真是个拧熊!还不地道,沾光占便宜,活不大年纪,看你得瑟几天!果然人不如狗,俺还几分念旧呢!
“要是人家真来认,咱就说咱的,把庄乡邻居叫来作证,胳膊肘还能外拐啊?咱对他们哪里孬了?养猪的有几家不是咱家出去的崽子?还叫我过去给这个帮忙给那个帮忙,哪里为的孬了?”
“他们又不认的。”
“你真是个老娘们!谁闲的没事认猪啊,再说一扎不胜四指近,还能向着外人!该干嘛干嘛去,赶紧喂猪。说啥也不能把这头好猪给他!”
都说隔墙有耳,您俩就不知道俺听着哪?奥,就这么不要脸啊,欺负俺不会说人话,您俩说的是人话吗!
跑的最快的是谁?曹操啊,说曹操曹操就到。第二天,赤红脸就领着一大帮子人来了,他老婆,他老爹,老妈有高血压,来不了,还有周围的邻居,不少是逮了俺的猪崽子去的,都是老相识了,奥,还有他们村的支书,当家子兄弟。看来,官就是硬道理,不然叫他来干嘛,打架?估计瘦长脸脸更长了,来了这么多帮手,他也不能闲着,昨晚的酒白喝了?马上指使他矮个子老婆跑到村广播广播喊人去了。
“村民同志们,村民同志们,紧急情况,马德才家有紧急情况,请听到的马上到马德才家,请马上到——马德才家!”好吗,扩音器效果不错,这几个马字匆忙中都有些拗口了。
很快,呼呼啦啦的来了一大帮人,包括这个村的支书,官一般般大,谁也不服谁。满院子的人比猪都多了,黑压压净是人头,有好戏看喽!
“哎,大家听好了,看看这头猪,是不是咱那头母猪,要不是,扒瞎话,我姓王的不是人,是狗,是猪!”到底是啥呢,放着好好人不当?
“就是俺那头母猪啊,啊——花花啊,俺们找你找的好苦啊!”一阵老娘们的嚎叫直扑过来,俺认得,赤红脸的老婆,就差蹦过来抱着俺哭了。俺只能干瞪眼。
瘦长脸两口子早就横在窝前,矮个子婆娘推搡着赤红脸的老婆,“去去去,谁是你家的花花?到这里来哭丧啊!”
“咋着,你偷了俺的猪还有理啊,打人是吧?啊——”眼看着自己的老婆无法靠近,赤红脸的脸更红了,高声厉喝起来,“乡亲们啊,你们给评评理,这还有王法吗?啊——”
“去,到这里来你还有理啊,想找事啊?也不看看——”瘦长脸的脸更长了,也高调反击,“大伙看看,这是什么人啊?神经病啊,随便跑到人家里要么?王法,王法给你定的!你要是敢动动,叫你走不出这个门去!”
也就这几个人吵吵吧,大家似乎都来看热闹的,四五十里没准就是亲戚,撕破脸有啥好的,反倒有的已经相互打招呼,唧唧嘎嘎搭上话了。有几个朝前看看,一头猪,有啥看头呢?长得都差不多,就是你买过俺的崽子,也不定就认得俺啊,俺还不认得你们哩。
两个村子的支书倒是没白坐过腿肚子朝后的椅子,两人先凑到一起说话了,一个镇的,开会都可能碰过头,也算熟人。几乎同时握手,互相递烟,谦让,点着,长吸一口,似乎在比比谁吐得烟气沉稳,
“王书记,你说这事咋办啊?”球踢过来了,先下手为强。
“李书记,你看呢?一头猪,又不会说人话。”也不甘示弱,意思是,说人话的没准啊。
嗯,长长的烟气缭绕,那边正吵闹的不亦乐乎。可怜的双方也瞅着这边能帮忙呢,能帮啥忙啊,村支书是糊涂人吗?一句话就丢面子,为了一头猪,至于吗,还得碰头开会。
“要不,这个法吧,让他们各自唤唤,看看猪听谁的话,谁养的猪不就清楚了?”
“哎,这个法子好,王书记高明。来来,别叫他们吵吵了,乱死了!”可不,吵得俺头晕,不知道俺都有孕在身了!人啊,就是势利眼,光打自己的算盘。
于是,猪圈门被打开,先是赤红脸老婆唤俺,温柔慈祥的轻声呼唤,俺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别扭的“花花”!不去!
瘦长脸老婆也温柔的恶心,叫的更粗俗“唠——唠唠唠——”
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俺连头都没抬,倒是隔壁的大公猪哼哼几声,你操啥闲心,俺走了,你高兴啊?走了旧的来新的,公猪,没一个好东西!
这下好,谁都叫不动,赤红脸的老婆脸都黑了,大概觉得自己也没十分的把握,可眼前的猪分明的就是熟透了的花花啊!俺估计她早在肚子里骂了俺一万次了,没良心的东西,白伺候你了!唉,你就不晓得俺哪里有良心,猪心啊!矮个子婆娘也灰头灰脸的,自己辛苦照顾俺这么久,居然也不领情!您俩的花花肠子谁不知道,不就是为了俺肚子里的崽子嘛!这就是硬道理,有用才有价值,不然早就千刀万剐摆到桌上了。
那咋办?人群一阵骚动。人的点子就是多,赤红脸是有备而来的,说时迟那是快,他叫了个人从带来的袋子里倒出一只半大的猪崽子赶到俺的跟前,一闻,就是俺下的。
“各位,大伙静一静,这是俺花花下的崽子。俗话说虎毒不食子,生猪崽子母猪不认,还咬它,俺把花花下的崽子带来了,赶到一块就知道了!”
好吗,虎毒不食子,俺是头猪,两排奶头奶大的,俺能咬它?乖,过来,小子,你是不是想妈了?倒不瘦啊,俺倒希望你瘦点,晚挨那一刀!
“哎,大伙看看,不咬吧!啊——”赤红脸兴奋的大叫,红脸都有些涨紫了,小声点,别胀破了,为了一头猪命搭上一条人命可不划算哪!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吵嚷起来,有人就喊起来:“这不就是王哥家的母猪吗?”“还真是,没错!”“我一来看着就像!”帮腔的齐上阵了。
“不行!俺这里也有,大家看看!”瘦长脸几乎要跳起来喊叫,马上从其它窝里抓了头小猪崽子仍在俺跟前。这不明摆着吗,俺下的,断奶两个多月了。
于是,头两局掰平了,还有高招吗?有的是,人多力量大,鬼点子多!有人打趣笑道,不是有亲子鉴定吗?猪也一样,要是王哥家的猪,基因就一样。这倒提醒了大家,于是人声鼎沸,有的觉得搞笑,哄笑起来。
啥叫亲自鉴定?这可是个新玩意,俺觉得自己脑子有点懵。接下来听他们嚷嚷,原来是取俺身上的肉跟崽子们身上的肉看看基因是不是一样,一样就是赤红脸家的花花。还得割肉啊,下崽子就够受罪了,看看你们人的老皇历,争来夺取的,人折腾人嫌不够过瘾再来折腾猪,还让俺安心生产不?咋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不过,又有人说,鉴定费用非常贵,上万呢!乖乖,俺得下多少个崽子啊!没想到赤红脸和瘦长脸都居然同意了,毫不犹豫,厉声叫阵,仿佛俺不止一万这个数,是啊,子子孙孙无穷无尽,当然不止一万哪!两家就是两万,省省吧您两家,卖了俺再买几十头猪吧!可人群居然叫好了,说谁谁够爷们。还不嫌乱,一沓厚厚的票子比娘们爷们差哪里去了?人啊,关键时候怎么还不如俺一头猪明白事理呢?怪不得你们千百年来死去活来的斗,斗得死去活来,敢情都是弱智啊,干脆,叫俺们猪当家做主得了!
没过几天,有穿着白大褂的人来,赤红脸也跟着,俺嗅着一股怪怪的味道,来到俺跟前,二话不说就拔俺的猪毛,怪疼的,不割肉啊,真想咬他们几口,烦死了!
又过了好久没动静,俺都又下了一窝崽子,一拉溜小崽子颠着头拱奶,总算是安静的过几天舒心日子了。日头赶着日落,该干嘛干嘛,俺就好好下崽子,俺明白这个理。可好几回瘦长脸瞅着俺叹气,说真不该把俺捡来,赔了夫人又折兵啥的,还得打官司。谁叫你贪心呢,活该,为了一头猪打官司,撞猪了吧!俺不是给你下了两窝崽子吗?咋这么没良心哪?还不如俺一颗猪心呢!
再后来,赤红脸两口子来了,笑呵呵的把俺赶走了,瘦长脸两口子一脸苦逼相。走就走吧,这里闹心,黑公猪也是妻妾成群的,多我一个不多。拜拜了,瘦长脸,别装了,那两窝崽子不是钱吗?其它的自愿活该!俺就奇怪了,打官司不费钱吗?赤红脸咋还笑得出来?实在真搞不懂你们人类,俺还是老老实实当一头安分守己的职业母猪吧!
作者简介:
辛培军,乡村教师,肥城市诗词学会会员,编辑部部长,君子诗社副秘书长,肥城市楹联学会副会长。热爱并致力于传播中国传统文化,积极参与社会公益事业,现为肥城市公益组织十指连心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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