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书堆中的90岁北大教授火了!网友:这才是我们应该追的“90后”偶像!

前几天,#90岁北大教授住在书堆里#的话题上了热搜。

采访视频中,最让人震惊的就是这位老教授的家里,处处可见书籍堆成“小山”。

面对满屋藏书,她还谦虚笑称:“我的房间没有收拾,乱七八糟的。”

她还告诉记者,家里的这些书,并非全部。她还捐了很多给北京大学等多所高校。房中的书是她随手翻看的“新书”。

视频下,很多网友留言表示,认识到了读书的重要。

也有网友认出了这位大佬:

我们都知道,北大学霸多,人才多,爱读书在北大来说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很少有人知道,北大这位“大佬”在中国文学领域所做的成就,跟她的书一样数不胜数。

乐黛云,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现代文学和比较文学研究。中国比较文学学科奠基人。曾任北京大学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研究所所长、国际比较文学学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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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黛云一直喜欢穿红色的衣服。

红色,是乐黛云生命最鲜亮的底色,这在年少时已种下情结。

1931年,乐黛云出生在山城贵阳的书香门第,有一个爱读济慈、华兹华斯,手提文明棍,拉提琴,换邮票,在报上骂军阀的新派父亲;母亲是当年女子师范艺术系的校花,常以《浮生六记》的女主人公自况。

在家庭的熏陶下,乐黛云的文艺梦就这样开始。

1935年,父亲与乐黛云

那个年代,正是全民族抗战时期,乐黛云一家会暗地帮助革命志士。家里一位堂哥秘密加入共产党,解放前夕被捕英勇就义。

革命情结濡染、牵动着年少的乐黛云。

母亲也时刻教导乐黛云自立自强,让她懂得“依靠别人是非常痛苦的事”。

她因此坚信一个人活着应该有目的,有贡献,“不能关起门来活一辈子。”

尽管双亲疼爱,那股“要冲出门去”的火,还是在17岁时烧得炽热。

1948年,乐黛云被北京大学、中央大学、中央政治大学等五所大学录取,一心念想的却是离家最远,但她早已深深向往进步的、革命的北京大学。

几经争吵、恳求,甚至以死相胁,父亲终于同意她离开贵阳,但只能到南京上中央大学。还是母亲更体恤和理解,给了她10块银元,默许她去北京。

1948年,乐黛云(前排右二)

就这样,瞒着父亲,提着一只小皮箱,十七岁的乐黛云从山城出发,辗转多程,抵京。入学作文得到沈从文先生赏识,后进入中文系。

1948年,在北京大学图书馆门前

1949年1月29日,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入北平城,北大学生上街迎接。乐黛云挤到最前沿,给半身探出车窗的战士递上一杯早已准备好的热水。

新的世界展开,她既继续探索文学知识,又学习革命理论,兼为《北平解放报》和《人民日报》撰稿。

在一篇苏联小说的书评里,她写下“生命应该燃烧起火焰,而不只是冒烟!”

1950年,乐黛云在布拉格世界学生代表大会上

1952年,乐黛云的毕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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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随后十余年间,乐黛云却历经沧桑。

在“反右”中,乐黛云被戴上“极右派”的帽子,开除公职,每月只给16元生活费。

数次的下放劳动里,她当过猪倌、伙夫、赶驴人、打砖手。

但即便是在那样的艰难岁月里,乐黛云依然保持着豁达。每天赶着小猪,或引吭高歌,长啸于山林;有条件时便拿个小字典,练英语,背单词于田野。

因为她牢记着季羡林先生说的“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

终于,生活还是馈赠了她一些甜。

下放劳动时,乐黛云遇到了汤一介。她人生的另一半。汤一介的父亲是与陈寅恪、吴宓并称“哈佛三杰”的国学大师汤用彤。

春夏之交在农村义务劳动时,日光暖融,芳草如茵,含蓄的汤一介摘了几棵小草放在她的口袋里,她也为汤先生的内敛、博学打动。

1952年,乐黛云与汤一介结婚。北大同年从沙滩红楼迁址燕园,自此,未名湖畔多了两只始终同行的小鸟。

1952年,汤一介与乐黛云的结婚照

北大的燕南园、中关园、朗润园留下了他们的身影。下乡劳动,鲤鱼洲中互为精神支柱;远渡重洋,耶鲁与伯克利生活里携手体味异国文化。

1966年,汤一介与乐黛云

同在北大为师,夫妻俩的弟子如云,无论是谁的弟子到来,有时门都不用敲,更不必提前预约。他们都赤诚相待。

家中书房合影

两人在燕园的生活也是充满趣味的。每逢结婚纪念日,他们定会提前订好餐厅,一起前往正式地用餐。课后饭余会一起在未名湖畔散步。

边散步,边辩论,探讨多种文明共存是否可能;时而借景生情,也常共同吟味《桃花扇》。

俩人的这段伉俪之情,也一直在北大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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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襄开创了峨眉派”,乐黛云开创了中国的比较文学。

1976年,北京大学开始招收留学生,乐黛云负责讲现代文学。给外国学生上课,不能照本宣科地重复“鲁迅走在《金光大道》上”。

于是她将徐志摩、艾青、李金发等“资产阶级”作家带入课堂,同时开始研究起20世纪以来西方文学在中国是如何被借鉴和吸收的。

·1979年,乐黛云与教授的欧美留学生合影。

1980年,乐黛云发表了《尼采与中国现代文学》,从王国维、陈独秀到鲁迅、茅盾、郭沫若,梳理了尼采思想在现代中国的流传谱系。

1949年后,以“法西斯思想的先驱”“帝国主义走狗”等反动面目出现的尼采,第一次发生了翻转式的改变,成为一个质疑旧价值观的偶像打破者、一个“超越平庸”的“超人”。

一年后,她编译了《国外鲁迅研究论集》,收入夏济安、林毓生、李欧梵、丸山升、竹内实、普实克等人的文章,带来“打开'新的天地’的冲击”。

长久以来,一个被“神化”的、明亮的、作为斗士的鲁迅,第一次显露出复杂、幽深、孤独的生命世界,中国大陆的鲁迅研究,由此开启新篇。

那几年,乐黛云,成了校园的传奇。

她以尼采哲学读茅盾,当年的学生戴锦华回忆:“在神采飞扬的讲述间,乐老师看上去是如此的年轻,间或遗忘了那泼洒在田间、牛棚、锅炉房,那折损在污蔑、侮辱与无望中的23年的光阴。”

1981年,乐黛云50岁,学术生涯正式启程。9月,她负笈大洋彼岸,在哈佛大学做访问学者。

一年后,又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做访问研究员。东西方鲜明的文化差异令她着迷。课堂讨论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一位美国学生说,最喜欢热爱生活的三仙姑,最讨厌多管闲事的村干部。

但在一般中国人看来,三仙姑是40多岁还涂脂抹粉、招惹男人的坏女人;村干部训斥她,是主持正义。

1984年夏天,乐黛云回国,在季羡林、李赋宁、杨周翰诸位先生的支持下,为中国比较文学学科的建立“鸣锣开道,打扫场地”。

成为当下公认的“既开风气也为师”的领头人。

中国比较文学学会成立大会上的季羡林和乐黛云

而她自己却从不提当年为开创学科而做的诸般繁难辛劳的工作:“不说这些。一个学科的发展,一项事业的发展,比起个人的得失来,不知道要重要多少倍。”

1985年,中国比较文学学会成立,当时的学生们评价,“仿佛郭襄开创了峨眉派一样”;参加首届年会的120多人,则被戏称为中国比较文学的“黄埔一期”。

乐黛云以打造“缅因河畔的法兰克福学派”的雄心,经营着中国比较文学学会。

1985年,她邀请美国左翼学者杰姆逊来北大讲学,其关于后现代主义的讲稿引发知识界地震,影响一代学人;

1988年,乐黛云与好友卡洛琳、薇娜在波士顿

1995年,她邀请戴锦华回母校执掌教鞭,带动了女性主义、电影史、大众文化研究热潮。

从筚路蓝缕到风生水起,当年她麾下那些骑着自行车、奔走在北京长街短巷的青年,如今已成为各大学、各学科的领头羊。

而“峨眉派的郭襄”,已迈入暮年。老伴汤一介曾为她赋诗一首:“摸爬滚打在他乡,翻江倒海开新章。东奔西跑一梦醒,转识成智觉有情。”

随后五年间,乐黛云夜以继日,埋头读书写作,一本本有份量的论文著作出版。她在北大不断开设新课:比较文学原理、20世纪西方文艺思潮与中国小说分析、马克思主义文论在东方与西方……

她还创新地以seminar研讨会的方式组织硕博生课程。无论内容或形式,耳目一新。

乐黛云部分著作书影合集,这是学生当年庆贺她80周岁设计的礼物

乐黛云自1989年长期任中国比较文学学会会长,并历任国际比较文学学会副主席7年,北大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研究所所长15年。中国比较文学学科星火已燎原。

从贵州到北大,从鲤鱼洲到哈佛,她半生沧桑,50岁树起比较文学大旗,影响一代学人。

04

前段时间她出版了自传,将人生经历写成一本书《九十年沧桑:我的文学之路》。

90岁的她依然带有生命热度地在精神之路上真诚求索,乐黛云说:“命、运、德、知、行,这五个字支配了我的一生。”

“她依然是坦诚率真,近乎天真;做事仍然是大刀阔斧,决不忸忸怩怩,决不搞小动作……她却偏偏又选择了北大,一领青衿,十年板凳冷,一呆就是一生。我觉得,在当前的中国所最需要的正是这一点精神,这一点骨气。”季羡林这样讲《我所认识的乐黛云》。

虽然晚年乐黛云先生罹患腿疾,只能长年在轮椅上度过,这对于一个习惯在外奔走的行动派,怎么也算是狠狠一击。

更不用说一生挚爱、哲学家汤一介,在六年前撒手人寰。

但乐黛云仍然像个暖暖的发光体,学生遇到难事,总能从她这里获得慰藉与指引。好像90年前西南边地明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照耀了她一辈子。

那不是“事了拂衣去”的超然,而是一种“表里俱澄澈”的开明。不说话时,她习惯头微微朝一边斜着,时间长了手便托着腮,春风般漾开的笑脸满满的福相;

一开口,仿如从口腔后部发音,吐字温和而又铿锵,即便是说起再大的坎儿,眉头微皱过,嘴角又一扬,一口洁白的牙如乖孩子似的在嘴里排得齐整。

“假的,呵呵,这年纪哪还有好牙。”她笑着说出真相。

我们很难用一种颜色形容乐黛云,她永远是多彩的。

“为什么不能?”面对未知的事情,乐黛云常常这样反问年轻的学生,相比学生,她反而更像个敢想敢做、锐意无限的年轻人。

从她身上,我们能真实的体会到什么叫“90岁也可以是青春”。

学生们亲切称她才是“90后”。

她的自传发布会上,乐黛云发表完了讲话。后续议程还长,学生们为她身体着想,都劝她下场休息。

乐黛云一昂头、一摆手,拒绝道:“这不是我的风格。”

(参考资料:乐黛云《九十年沧桑 我的文学之路》《得失穷通任评说》,《传记文学》第370期,舒衡哲《回家的路 我与中国》,陈越光《80年代的中国文化书院》,乐黛云、勒·比松主编《独角兽与龙》,陈戎女《乐黛云先生访谈录》,纪录片《汤一介乐黛云:未名湖畔学界双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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