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杨全富《老弓》
【阅读悦读丨历史】《红楼梦》里操心的三个丫鬟，你喜欢哪一个？
【作者简介】杨全富，又名阿都登巴，藏族，现年43岁，康巴作家群作家，四川省教育报刊社特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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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弓，何许人也，现在大抵已无从考证，因为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老弓的爷爷跟随流民颠沛流离，不远万里，翻越千山万水来到这里，其间的心酸历程无以言表。来到这里后，老弓的爷爷起初帮别人挑水砍柴，由于做事踏实肯干，逐渐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后来，老弓爷爷在山坡上修建起一座小房子，娶了当地一户穷苦人家的女孩，生下了老弓的父亲，因为老弓的爷爷没有文化，人又老实本分，只记得是从一处平原里来，具体是哪一个地方的人，就连那一个省份都不知道，为此时至今日，老弓的原籍在哪里，成为了一个谜。
解放后，先是老弓的奶奶离开了人世，接着在一个寒冷的夜晚，老弓的爷爷也撒手人寰，在乡邻们的帮助下，终于将老人送出那座破旧的房屋，埋在了乱坟岗里。那时候，家中勉强算得上是一件家具的只有一张三只腿的桌子。房子四面漏风，几片破瓦胡乱的盖在楼顶上，寒冷的冬日里，寒风呼啸着从房间内穿过，老弓的爸爸只能偎依在墙角里，将几件破旧的长衫搭在身上。由于穷得叮当响，如果不及时救济，老弓的父亲有可能会死在饥饿之中。为此大队部将晒场中堆放杂物的一间房屋腾出来，让他一边居住，一边守生产队的粮食，这样即解决了老弓父亲的住房问题，还有工分可以挣，一到年底按工分结算工钱时，除开平时的生活所需，还有一点结余，这在村寨里来说，也算是比较过得去的家庭。后来，老弓的父亲长成了一个帅小伙，经大队里的媒人介绍，一位姑娘走进了他的家中，在老弓降生之后，这家才逐渐有了家的味道。那时候，一切按成分说话，因为老弓的爷爷是从内陆逃荒来的，加之先前家境不好，因此在评成分的时候，老弓家被评为贫下中农，那时候，这身份可以算得上是一张响当当的牌子，不管你走到哪里，只要你亮出贫农的身份，在别人眼里，你的身影会无形之中增大了许多，受到别人的仰膜。
1956年，当时县粮食局急需工作人员，而老弓所在的大队年年都是红旗大队，因此粮食局调研小组进驻到老弓父亲所在的大队里，一边调研，一边物色工作人员，招工条件只有两点，一是做过粮食保管工作的，二是成份必须是贫农。第二个条件大队部也大有人在，不过第一个条件中就有一大部分人被刷了下来，最后只剩下老弓的父亲，生产队大队长的儿子和副大队长的儿子，老弓的父亲也深知在两位队干儿子的面前招干绝对无望，只有选择作壁上观，不过后来事情有了天大的逆转，因为大队长的儿子和副大队长的儿子各方面的条件旗鼓相当，一个不让一个，是在不行，只好闹腾到乡政府，没办法，粮食局调研小组最终取缔了两人的招工资格，这招干的名额竟然奇迹般的落在了他的头上，按老弓父亲的说法就是“交了狗屎运”。从此之后，老弓娘和老弓跟随父亲走进了城市之中,吃上了商品粮，彻底告别了农村生活。
老弓小时候就很聪明，据老弓父亲说，老弓三岁时能背几十首唐诗，五岁能作一百以内的加减法，不过在进入小学后，老弓也颇让父亲失望，每节语文课一般都有十几个生字，别的同学能快速的记住，而老弓仿佛一点记性都没有，再怎么努力也是白搭，数学更是一团糟，渐渐的，老弓的父亲也只好将炫耀儿子的语言小心的收藏起来。不过，进入初中后，老弓仿佛一下子受到了神灵的护佑，成绩突飞猛进，初中毕业后考取了一所师范院校，毕业后在一所乡村小学校任教。
在那所乡村小学校内，老弓的同事几乎都是半路出家，有的初中毕业后就被聘为民办教师，后来落实政策转正为公办教师，还有的是高中毕业，虽然是高中生，不过差不多为后进生，因此在教学中差不多都是能为之则为之，不能为之则弃之，而老弓却是从正规师范专业学校毕业的教师，他的到来无异于给这所学校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在他的引领下，老师们才知道应该怎样备课，应该怎样组织教学等。老弓如鱼得水，把自己的专长发挥得淋漓尽致，几年间，老弓所在的学校从籍籍无名到名列全县教育行列之冠，老弓也因此多次评为乡优秀教师、县优秀教师等荣誉称号。不过，一个人在众多荣耀面前也会被蒙蔽了眼，就像当地人所说的“被猪油蒙了心”，起初老弓对别人的赞誉报以羞涩的笑容，后来，随着称赞的人越多，老弓也就频频点头，仿佛这些赞誉自己是理所当然的，再后来，老弓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仿佛世界由自己主宰，如果没有了他，这个地球将不会转动。
在一所小学里呆久了，老弓也觉得有点腻烦，再看看身边的很多教师也走向了不同的学校，内心深处潜藏已久的调动愿望突然间强烈起来，心想凭自己的才干调动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不过事与愿违，在调动中频频碰壁，几次调动无果后，他突然间仿佛感觉掉进了深渊里似的，前路一片黑暗，犹如无头苍蝇似地。那一段时间内，老弓的行动和语言陷入了低迷， 在教学中组织不了语言，原来妙趣横生的一堂课变得干巴巴的，由于自己教学方法的不当，孩子们的成绩一天不如一天，他的脾气也就越来越大，常常为一件小事而大动干戈，曾几何时，还迷恋上了酗酒，每天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每一次看见他，都是步履蹒跚，很远的地方都能嗅到一股浓浓的酒味从风中飘来！校领导也多次给他做了思想工作，然而一切无济于事！就这样，他仍然每天沉迷于酒中，过着得过且过的生活，昔日的辉煌荡然无存，令人唏嘘不已。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弓不务正业经常酗酒的事终于传到了其父亲的耳朵里，某一日，老弓的父亲拄着拐杖来到儿子所在的学校里，那一夜，老弓的父亲在校门外买了五斤散酒，将门关上，把窗帘也拉上，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内容，做了些什么事。夜半时分，老弓的屋里传来痛哭的声音，接着一切复归平静。第二天一大早，老弓的父亲又拄着拐杖，佝偻着脊背颤巍巍的走出了校园。老弓的门在父亲走后就紧紧的关上，一直到第三天早上，其间校领导敲了几次门，里面毫无动静，因为害怕老弓作出一些傻事，学校最后只得派出几名学生爬到窗户上往里张望，据孩子们讲，弓老师就在房间内，正跪在床前，满脸的肃然，在他面前的床头上悬挂着一个酒壶！第三天早上，老弓穿着洁净的校服，满脸的胡茬也剔得精光，精神抖擞的走出了寝室门！老弓就像脱胎换骨了似地，完全变回了当初的自己，在教室里，老弓用洪亮纯正的普通话进行教学，整堂课语言幽默而风趣，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关于老弓的华丽转变，人们纷纷猜测，大体有这样三种版本，第一种版本说，那一夜，老弓的父亲用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敲老弓一下，让他说一句自己的错误所在，就这样，一共敲了99下，找出来99个错误，最后将这些错误都写了下来，装进酒壶里，悬挂在床头，让其跪在酒壶面前思过！还有一种版本说，老弓的父亲跟儿子一起喝酒，虽然老弓已是古稀之年，然而酒量却很好，与老弓面对面的斗酒数十碗，最后老弓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酒量确实不如父亲。为此告饶，发誓不在酗酒！第三中版本说，在那一夜，老弓的父亲为老弓讲了一夜的道理，后来，老弓终于知晓了自己的错误，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然而不管怎样，老弓终于走出了人生的低迷期，冲破了命运给自己设的第一道关卡！
没想到，老弓也像父亲一样走了狗屎运，在哪所乡村学校又呆了三年后，在一次公开考调中，他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全县最好的小学校内，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狗屎运”还要延续下去。在哪所学校里，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凭着自己的过人能力，得到校领导的重视，一年后，他被任命为校长助理，虽然没有什么实权，然而也已经是一人之下，三十人之上了，也许是从来没有当过这么大的“官”，老弓又再次飘飘然起来，语言中还是不是加上“嗯”“啊”的“官腔”，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然而就在他憧憬继续往上爬升的时候，有一次上级部门到学校里调研，许多教师将其平时的官样反应给了调研组，调研组组长本来就是从基层爬起来的，对此官威深恶痛觉！立即召见校长，要求将老弓职务去掉，从此之后，老弓的校长助理一职又被捋掉，那官腔自然也被其吞进肚里，不过，听老弓的同事们讲，从此之后老弓的教学水平有了更大的提高，成为该校的顶梁柱！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