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刘宏宇《酒店奇案》(十)
文/刘宏宇
【作者简介】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荆泓,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著有《管的着吗你》《往事如烟》《红月亮》等多部长篇小说。主笔、主创多部影视剧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谍战剧)、《危机迷雾》(38集谍战剧)已在央视、北京大台播出,《婚姻变奏曲》(30集情感剧)、《阿佤兄弟》(电影)已拍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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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就从廖铁说起吧——说说他为什么是凶手。”
高璟开始了正题。
“界定犯罪行为执行者的原则,由两大因素构成。一是动机,二是证据,这大家比我更清楚。假设廖铁是凶手,那么,那个电话既可以作为证据,也暗示出了动机。
“显然,廖是劳建华请去进行某宗秘密交易的。老高已经查明,那个手机电话号码,月初才开通,机主是劳建华的秘书,在至今为止的使用过程中,全部是呼入记录。
“这并不是正常的使用状态。而,至少最近一次,执行这种不正常使用的双方,是劳建华和廖铁,通话的内容,也很值得注意,什么‘得操作一下’,‘到底干了没有’,听上去完全是在表达一桩很有默契的事情,而且有交易色彩,或者说就是交易。”
“就是说,劳建华买凶作案。”常勇插进来。
“只是可能。作为商人,劳有可能进行各种交易。他所有的交易,都可以被列为调查课题,参与者也可以被认为是调查对象,这也是咱们目前搜捕和扣押廖铁的官样理由。
“现在,咱们研究一下廖铁的行为。由S省厅的调查,可以知道的确凿事实是——那位能干的黄学勤处长,查出被害人范大海曾经经过R市、入住那家酒店,我们的小王爽又跟那边配合,查出廖铁曾经和范几乎同时入住同一家酒店。请注意,廖铁的离店时间是22号中午,也就是唐尧遭到袭击之后几小时。”
“唐尧?”常勇和罗虎几乎异口同声,诧异地把目光转向唐尧。
唐尧双手一摊,做了个调皮的表情。
“对。唐尧。可以说,这件事,最早引起我关注的原因,就是唐尧遭到袭击。通过一系列调查,这个后面再说,我完全有把握得出三个结论:
“一,唐尧遇袭,是意外,不是蓄意;
“二,唐尧遇袭,并不是在她入住期间的第一次被陌生人闯入房间。至少是第三次。只是前两次她没发觉;
“三,闯入者的目的,是对房间进行彻底搜查……
“我已经跟唐尧解释了整个推理过程。因为涉及到一些她个人的隐私,所以想在必要时才拿出具体证据供大家参考。但请相信,这个推论是可靠的。如果抓到廖铁,他的交代会提供令人信服的解释。”
“肯定能抓着!”罗虎忽然显出几分兴奋神色。
“可这跟范大海和廖铁有什么关系?”常勇问得很平静。
“有关系。唐尧住的,也就是被闯入者搜查的房间,之前就是范住过的。范13日夜逃帐而去,唐尧14日中午入住。而从范入住直到唐尧遇袭之间,廖铁始终住在对面房间。”
“你怎么知道的?”还是常勇。
“很简单。用那张小爽给做的电脑拼图,让酒店人员比认在上述期间留住在附近房间的住客,很容易就找出了廖铁。太吻合了!而且是对面房间。其他住客的情况,几乎没有一个靠谱的。服务员记得,廖先生宁愿多等一会儿,也一定要住那个房间。大家知道,四星级酒店,通常不会追究客人的各种可以被容忍和满足的特殊要求。但这个特殊要求,还是让那个当值的女孩记住了廖铁,对着拼图,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张拼图我知道。可你是怎么得到的?是唐尧描述的吗?”罗虎看看王爽,又看高璟。
“是不是太巧合了。复杂的案子里,太巧合的事往往都不太可信。”常勇并不太满意高璟的分析。
“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很复杂的案子,至少凶手和策划者并没往复杂里去设计。任何犯罪的核心,都是达到目的,只有当这种目的带有挑战和炫耀色彩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一开始就设计好了的复杂和离奇。这件不是。作案者的核心目的,肯定不是挑战和炫耀。”
“那是什么?”王爽第一次插话:“我也想知道拼图的来历。”这句话是冲唐尧说的。
“拼图是我描述的。描述的根据不是唐尧的转述,而是亲眼目睹。”
“什么?!你见过廖铁!”老高忍不住开口。
“是。”高璟答得很平静。“常队说的巧合,不是刻意造成的,而是由于事故——在作案者执行计划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
“唐尧被袭击就是意外。她是在去早餐半路折返时遭的袭击。要不是忘了拿房卡,她至少会离开房间二十分钟以上。刚才说了,闯入者的目的是搜查房间,而且那次决不是第一次闯入。也就是说,他,或者他们的搜查,是分阶段的、有序的,甚至可能,是反复的。
“她吃早餐的时间,足以使对方完成搜查。可要是二十分钟变成两分钟,恐怕就不够了,而且这两分钟不是规定时间,而是突然中断。想象一下——闯入者进了房间,潜入卫生间开始搜查,这时候,门响了。那家酒店的卫生间在房间尽头,无论如何是跑不掉了。他于是藏在卫生间门背后,静观其变,期待着唐尧迅速离开。可她偏偏进了卫生间,发现了闯入者。所以他就想杀死她,不能让她传扬出去!幸运的是,唐尧逃脱了,对方不可能在房间之外再有什么动作,那无疑会暴露自己。他无法控制唐尧逃走后的行为,也不知道她到底看清自己没有。为逃避可能的调查和指认,他逃走了,彻彻底底从酒店消失,就像廖铁所做的那样。”
“袭击唐尧的人就是廖铁?”老高问。
高璟点点头。“唐尧可以当面指认。”
唐尧在他的目光下,有几分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
“这也是指控廖铁的一条理由。”高璟补充道。
“那他就走了?不搜查了?”王爽显然已经进入情节。
“要是你,在搜查计划的完成和保全自己的自由甚至性命之间,会怎么选择?”高璟问,随即冲一脸迟疑的王爽笑笑,“这不太好回答,要看那个计划有多重要了。可要是计划是别人的,对你仅仅意味着一份差事或者一笔钱,哪怕是一大笔钱,你就不难选择了。毕竟,生命和自由,是自己的,而且,几乎无法用钱来测量。”
“你老说搜查,他搜查什么呢?……难道范大海在房间里留下了什么?”
“廖铁和你想的一样。”高璟朝发问的常勇扔去一支烟。“范在那个房间住了好几天。我敢肯定,他已经发现被跟踪,而且也知道跟踪者就住在对面房间。所以他很可能一直足不出户。不然也不会最终干出逃帐的事。他没钱了。不过廖铁可能并没事先料到他会逃帐。”
“有个情况,是小黄他们那边查实的。”老高冲罗虎一干人道:“酒店有个叫王妮的妓女,曾在范入住期间连续三晚被叫去服务。范宁可等她也不愿意叫其他人。这个女人在范出逃之前,也就是13号白天,辞工离开,后来被杀。鉴定结果是21日凌晨死亡,死后被剖腹弃尸。”
“姓范的该不是把钱都花在鸡身上了吧。”常勇。
“不仅都花上了,而且还把存款给她了。”老高说。“调查结果表明,范大海的一个农行户头,在13日上午,就是王妮离开酒店的时段,被由R市一家储蓄所全部取空,约核一万元。这笔钱,估计就是王妮取走的。银行工作人员还有记忆,说是个年轻女人提的款,因为是异地支取,而且数额较大,缴了不少手续费,银行还专门往S省省城的分行打电话要过授权什么的,所以印象很深。”
“这都得感激咱们的黄处长和他干练的手下。”高憬接过话茬。“这说明,范并没有亲自去取钱,而可能在R市与之发生接触的女性只有王妮。酒店的电话记录显示,范入住后往外打过很多电话,号码只有一个——”
“中纪委办公室。”老高接口道:“白天打的,王妮取钱的时候,还在打。邮戳表明,范寄出材料的地点,就是R市,时间应该是在入住那家酒店之前。”
“如果廖铁知道了这个情况,可能范大海就不会死,之后的一系列事情,也不会发生。”
高璟似有几分感慨。
“廖铁在追踪那份材料!”罗虎明白了。
“不会再有其他可能!”常勇更肯定。“跟踪范大海,搜查他住过的房间,又和劳建华有单线联系。范的材料又直指劳家父子……”他一条一条掰手指头。
“一点儿不错!”高璟下了老板台,在屋里轻轻踱起来。“廖铁很可能受劳建华指使,追回范大海可能带走或者准备寄发的揭发材料,而且杀人灭口。”
“那不等于不打自招吗?”王爽反应挺快。
“可要是放走了范,让他上中纪委反映情况,岂不更糟。杀人灭口,至少还有掩盖的可能。事实上,要不是偶然机遇,也不可能那么快发现范的尸体。”老高说。
“这就有赖于咱们公安机关敏锐的洞察力了。能把死者跟千里之外的失踪者联系在一起,查实可是不易。”高璟说。
“也没什么不容易的,”老高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实际上,范大海自从出逃之后,就被秘密通缉了,周边各省市刑侦,都拿到了照片和指纹,咱们也就是比对了一下而已。”
“不管怎么说,范的被发现和他杀的死亡鉴定,都是本案的重大突破。这样一来,那份材料的分量,就无形中加重了。而且……”
“等一下——”罗虎伸出一只手打断高璟,“我能理解,廖铁并不知道材料已经寄出去了,所以还追踪范大海。可他为什么不在范逃走后和唐尧入住之前搜查房间呢?他完全可能有钥匙呀,不然后来也进不去。”
“因为那时候,他正赶着去杀范大海。房间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能让人逃走呢。”
“噢对!”罗虎狠狠拍自己脑门一下。
“而且,他之前并没有钥匙,得到房间钥匙,是唐尧入住之后。他利用了那个叫马兵的服务员。马兵是另一个死者。刚才说了,范知道被追踪,所以足不出户,廖没有机会进入。”
“范大海为什么不直接跑到北京来,却住上酒店了呢?”
“可能发现了危险。从他的表现看,可能一直在期待寄出的资料被接收和受理,所以打了那么多电话。他可能打算一直住到真相大白或者中纪委派人去接,所以让王妮帮着取钱。”
“他自己为什么不取?”
“他不敢出房间,可能已经意识到被杀人灭口的危险。”
“王妮会不会是偷的卡,而不是受托呢?”
“不会。不然她不会得到密码和授权。只可惜,范大海信错了人。王妮的贪财,也让她自己送了命。
“设想一下,廖铁如坐针毡地密切注意对门的动静。王妮连续造访会不让他起疑么?我敢肯定,王妮取钱的动作,在他的视线之内。换了我,会认为她被收买了,加上又马上逃离,就出现了范大海已经将材料转移的可能。所以王妮也就成了追踪对象。”
“这不现实。难道廖铁看不出王妮没带材料?那卷材料可是不少。”老高置疑。
“可他并不清楚材料是一卷稿纸啊。那个房间里的床都被搬过了,唐尧的计算机硬盘甚至被窃。”
“什么!硬盘被窃也跟这个有关?”王爽一早就知道那件事。
“材料可能是磁卡、胶卷、磁盘。别忘了,范大海可是机要秘书,具有各种保存资料的工具和技能和条件。”
王爽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为什么偷唐姐姐的硬盘呢?”
“不仅偷硬盘,而且还想杀你唐姐姐的人呢。甚至可能,想杀我。”
“为什么?!”
“因为怀疑我们是知情者,唐尧还有可能认出他。他要完成指令,肯定尽一切可能彻底堵住材料外流出口。范大海身上没有,王妮没有,马兵也没有。老高,我好像跟您说过,马兵和王妮是一对儿吧。”
“小黄也这么说,还说马兵变态,偷女人东西。”
“正因为他偷了唐尧,被廖铁发现了,才被拿住,也才成了潜在的知情者。很可能廖铁后来又发现马兵其实跟王妮是一对儿,马兵又丢了差事,这样一来,他就必死无疑了。所以我说,廖铁很危险。从死者的情况和袭击唐尧的手法上,都可以感觉到。他很有作案经验,凶残,而且,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劳建华出的价码不低呀!”
“你是说那个叫马兵的是廖铁杀的?”
“还有王妮。也许并不是廖铁本人杀的,但必然是由于这件事被害。不过,我更倾向于是廖铁本人所为。如果他有同伙,更可能是个电脑专家,因为他本人未必能在那么短时间里,滴水不漏地拆走唐尧电脑的硬盘。”
“那两个人就不会是别人杀的?为了别的事?”常勇。
“那岂不正应了常队您的话,太巧合了。”
“你什么时候见着廖铁的?”这回是罗虎。
“回来的火车上。他站在厕所门外,唐尧在厕所里面。我敢肯定他是想杀死唐尧。当时只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我就过去了,他就离开了。也许,他想先杀掉唐尧再杀死我呢,理由还是——可能知情。
“试想,在彻底查过范大海遗物而一无所获之后,他肯定不甘心,至少劳建华不相信什么都找不着。于是,调查方向就转回了那个房间。而唐尧入住了,还一住不出。她在赶稿子。可廖铁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几天不露头,有计算机,加上在王妮身上、房间本身以及后来在马兵身上又都一无所获,他的视线很自然地又移回到唐尧身上,进而到我身上。他试图最大限度完成劳建华交代的任务。即便在刚才,我和唐尧,仍然可能在他的监视之中。如果是,他应该看见,警察来了……”
忽然,老高手机很响亮地叫起来,叫得很急促。老高迅速掏出来接听,神色有几分紧张。
可电话铃声并没有停,好像老高根本没接通似的。
几个人都纳闷地看着他。再细听,原来高璟桌上的电话也在响。
(未完待续)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