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刚刚，一个灵魂到访

下午，同事把该说的事情说完，做了“此事无解”的结论后，明显地谈兴未尽，开始和我讨论人之成长问题。大意是一个人小时候受苦太多，成年后言行中会变相反映出来。

我说，人的言行机制其实没那么复杂，都是脑子里的模块在起作用。

忘了我是从哪里听来的了，说是人脑子里有七个模块，它们决定人的言行、情绪。

同事说，那你的意思是基因在起作用吗？

我顺口回答，是吧。

我对这些问题没有研究，都是东听一耳朵音频，西瞄一眼电子书，我哪里知道是什么在起作用。

同事突然提到自己的父亲，脸上露出笑容，说，我爸觉得就是基因和后天因素共同作用，我也同意。我和我爸的区别就是起作用的比例。比如总和为10，我认为基因占3，我爸认为基因占7。

我说，我也认为基因占7。

我又说，你爸厉害！你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同事正要回答，手机响了。颤抖着问了一句“告诉谁谁了吗”之后，同事连声答应着“好的好的”，挂断了电话。

我爸过世了。同事说。脸上已没有了血色。

我一下子站起身，不知该说什么，只问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同事匆匆走出办公室，边走边说，我得去买票……回家……我没事……我不会慌的……你放心……那件事我交给别人去做。然后摇摇晃晃推开了重重的楼道防火门。

我确信感觉到了今天下午这位同事的异常：愿意说话，急于表达，虽说的是烦心的事，可表情与语气都很温和，仿佛已然置身事外，对别人都抱着温情之理解；忽然那么有兴趣探讨人生，探讨成长，还自豪地引用爸爸的话。

我相信，那一刻，是同事的父亲来和孩子告别了。

一位父亲三千里之外离世之际，他的孩子正坐在我办公桌对面。我确信我看到了他的灵魂投射在他孩子脸上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