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文艺】彭西玲/越来越好的年 / 四六文摘

越来越好的年

作者：彭西玲

“细伢子望过年，大人望栽田。”

在我的家乡湖南汨罗，七八十年代的人们都熟知这句话，也明白这其中含义：“细伢子望过年”是因为过年才有平时吃不到的糖果、饼干、鱼、肉等美味食物，细伢子们可以敞开了肚皮欢欢喜喜地吃。“大人望栽田”是担负家庭重任的大人们，唯望存粮不多甚至还欠外债的年赶紧过去，阳春三月撒播禾苗等作物又有新的丰收期待。

那是物质匮乏的时代。大约五六七八岁的我们这群孩子，在新年第一天的清晨，早早起床，换上崭新的衣服，放鞭炮拜过天爹爹，匆匆吃过年饭，每人拿上前一天晚上就准备好的袋子，吆三喝四结伴去挨家挨户拜年。而每家每户也都提前准备好了分“东西”。这“东西”有的是一块法饼，有的是几粒奶糖，有的是一把胡椒饼。“给您拜年啦！”孩子们蜂拥而进。“拜年好！拜年好！来，来，来，分饼！”大人们热情又欢喜地招呼着，细致地把“东西”分到每个孩子手中，拿到新年礼物的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又往下一家奔去。围着一个大屋场大约几十户人家转一圈也要大半个上午的时间，装糖果、饼干的袋子满了还要跑回家把东西放好再去拜，直到确认没有漏掉一户。收获的这些糖果、饼干藏起来慢慢品尝，但一般没几天就都就吃完了，“拜年拜到初七八，荡光坛子荡光呷！”说得很形象。

年三十的晚上都是忙碌的。低矮泥砖房里，人们忙着炒花生、瓜子、芝麻，忙着炖年肉、蒸鲤鱼。年饭中大块的炖腊肉、炖腊猪脚，整条象征年年有余的大鲤鱼是必不可少借债也要置办好的。灶前的柴火光映着一张张迎接新年喜庆又恭敬的脸。那时根本没有电视、电话、手机等现代设备，但围炉话年谈希望又都是幸福的、知足的。

过年时的天气也是多变的。晴天自不必说，碰上雨雪天气，那走村串户拜年也是必须完成的，泥沙雨雪里拜年更有一番乐趣和成就感，拜一家就收获一家的糖果、饼干呀，又解决了肚子里的几条馋虫啊。

大人们相互拜年一般是在孩子们拜完年后，坐着叙叙乡情，嗑嗑瓜子、花生，抽支“芝城”牌或“常德”牌香烟，喝一两口谷酒，再来一碗甜酒冲蛋。啧啧，这是大人们最舒心的一天。

一眨眼，三十多年过去，五六七八岁的孩童们都已成了一家之主，轮到我们为下一代们准备过年礼物了。只不过，飞速发展、物质丰富的今天，住进洋房高楼的人们拜年分的是红包、牛奶，摆的果盆里也不再是自己炒的花生、瓜子，而是各式各样精心包装的各种口味零食，年饭也是鸡、鸭、鱼、羊、猪肉、海鲜、火锅等应有尽有，围炉话年变成围着电视看春晚，抱着手机刷抖音，抢红包。走村入户拜年虽有保留，但整洁宽敞的柏油马路上再也沾不上泥沙雨雪了，稍远一点开车加一脚油门就去了，还有用电话、微信代替的。跨入新时代的今天 ,“上餐鱼来下餐肉”，幸福的中国老百姓们背靠强大的祖国，过上了天天都在过年的小康生活，再也不是只能在过年才能饱口福的日子了，也不是只在阳春三月才有盼头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