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青生活故事:四十三年后再返乡,看到村妇女主任他乱了方寸
孙东晖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他曾经在陕北的后赵家河大队插队落户生活了七八年。2019年秋天,孙东晖和五名插友(一块在陕北插队的知青朋友)一起回到了第二故乡,看望了乡亲们。自打从陕北返回北京后,孙东晖的心里再也没有安生过,是自责?是愧疚还是罪恶?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孙东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理,还是听他讲述事情发生的详细过程吧。
1969年2月22日,那天是正月初六,刚吃过早饭,街道干部又来到了孙东晖家,还是劝说让他去农村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期限是十天,不然就要注销北京户口。看邻居家的孩子春节前就有去陕北插队落户的了,孙东晖的父母知道这事扛不过去,也就答应了,说过完正月十五,就让孩子去陕北。
正月十五刚过,孙东晖就和他几个同学坐上了北京开往陕西的知青专列,经过四五天的长途跋涉,他们来到了陕北的后赵家河大队,他和十一名北京知青被分派在后赵家河三队插队。他们一行十二人六男六女,都是十六七岁的孩子,有的孩子初中还没毕业。
后赵家河大队虽不是陕北最穷的地方,可那里乡亲们的生活也不富裕,青黄不接的时候就靠野菜、麦麸子和米糠充饥,除了春节那两天,平时很难吃上一顿白面蒸馍。一斤豆油一家人要吃大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因为后赵家河三队没有可供十二名北京知青一起居住的地方,三队队长赵发印就临时把六名男知青安排在了牛棚里,和饲养管理员张大伯挤在了一铺土炕上。六名女知青住在了队部仓库改建的那孔窑洞里,那孔窑洞挺宽敞,里面新搭建的土炕和灶台,灶上新买了一口十二印的大铁锅,那里不光是女知青们居住的地方,还是十二名知青做饭吃饭的地方。知青们吃的萝卜洋芋还有咸菜辣椒酱啥的,都是乡亲们送来的,乡亲们宁肯自己家不吃,也会匀出一些给知青们吃。
三队牲口棚里的牲口不多,一共就三头毛驴和两头耕牛,原先就一名饲养员管理饲养牲口,后来队里又买了一头毛驴,赵队长就安排饲养员张大伯的大侄女和她大伯一起管理牲口,张大伯一天挣十分工,她侄女一天六分工。
饲养员张大伯当时五十多岁,是个光棍(他婆姨结婚后不久坠崖身亡),他年轻时是队里的车把式,后来就成了队里的饲养员。张大伯的这个侄女是他三弟弟家的,她叫张春爱,当年十七岁,读过三年书。因为张大伯脾气不好,队里的社员都不愿和他一起饲养牲口,赵队长就答应让张大伯的侄女和张大伯一起管理牲口,但她的工分比妇女工少一分。
牛棚里的土炕虽然能烧火,但不能做饭,赵大伯一般都是回家吃饭(赵大伯跟他三弟一起生活),有时张春爱也会给她大伯送饭。张大伯虽然是个光棍,可他比较讲卫生,每次吃完饭都要漱口,每天起床后都要把铺盖卷起来,窑里的脚地每天都打扫。不管是冬天还是春季,张大伯三天两天都要洗一次脚。
别看张大伯脾气不好,可他和北京知青能合得来,知青们在窑里打闹他也不嫌烦,还跟知青们打听坐火车是什么感觉?他还问知青们毛主席是不是住在天安门城楼里面。没有多久,知青们就和张大伯熟悉起来了,和张大伯的侄女也不陌生了。知道北京来的知青都有文化,张春爱遇到不认识的字就问北京知青。看张春爱喜欢看书,孙东晖就把自己带来的书借给张春爱看,还教她查字典。渐渐地,张春爱和知青们就熟悉起来了,不忙的时候,她还帮知青们洗衣裳。
1971年秋天,后赵家河大队得到了两个征兵名额,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大队书记安排三名北京知青到公社和县里参加体检,孙东晖有幸参加了征兵体检。可孙东晖因为色盲,没通过征兵体检,另两名知青通过了征兵体检,也顺利通过政审,参军入伍离开了后赵家河大队。那次征兵未能如愿,孙东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在窑里睡了两天没吃也没喝,还用被子蒙住头哭了一场。
看孙东晖没能参军入伍难受得要命,张春爱就开导他宽慰他说:“东方不亮西方亮嘛,不能当兵再寻别的出路嘛,为啥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张春爱给他大伯送饭时多带了一些,还把家里的鸡蛋偷偷煮熟了给孙东晖吃。在张春爱的关心爱护下,孙东晖又投入到紧张的生产劳动中去了。他心里虽然很失落,可也很温暖,那份温暖来自张春爱的关心和爱护。一个漂亮女子不厌其烦地开导自己,还把她全家人都舍不得吃的煮鸡蛋给他吃,他心里能不温暖吗?孙东晖从心里感激张春爱,也从心里喜欢这个淳朴善良又美丽的陕北女子。
以后的日子里,孙东晖还是一如既往地教张春爱读书学习,他还把自己那本新华字典送给了张春爱。看自己的侄女喜欢上了北京知青孙东晖,饲养员张大伯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受,他希望自己的侄女能找一个孙东晖这样有文化又见过世面的北京知青,又担心这事要是成不了惹人笑话,他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止春爱和孙东晖好。
第二年的秋收后,王子成和一名女知青被招聘到县里工作了,刘军因病回到了北京,和饲养员一起居住的六名男知青就剩下孙东晖和周小伟两人了,孙东晖心里又泛起了莫名其妙的惆怅和失落,他很想离开那个穷地方,可总是找不到机会啊。周小伟的父母也紧锣密鼓托关系在北京给周小伟联系工作,可哪有招工的单位呀。
1974年春天,后赵家河大队得到了两个招工名额,是地区国营煤矿的招工指标,据说是在井上工作,不下井。周小伟第一时间就报了名,孙东晖不想去煤矿工作,他犹豫再三,把那个来之不易的招工指标又让给了别人。
周小伟去煤矿工作了,他被分到销售科当了检斤员,听说是个有油水的肥差。对此,孙东晖并不后悔,他事后给他父母写信,说了煤矿招工的事情,他父母也不赞同他去煤矿工作。牛棚就剩下孙东晖和饲养员张大伯了,孙东晖心里的那种失落和惆怅,真的是难以用语言表达了。
没过多久,村子里就传出了闲话,说北京知青孙东晖和张春爱恋爱了,还有难听的传言。张春爱的父母也听到了村里的传言,她母亲找了邻村的韩媒婆,让她给春爱找个婆家。很快,韩媒婆就给张春爱介绍了一个好后生,人家上门来相亲,张春爱却躲着不见。那天晚上,春爱妈打了春爱一巴掌,指着她骂道:“你个死女子,这都二十四岁了还不相看对象,你不想嫁人了?你看看,咱前队后队像你这么大的女子,还有哪个没嫁人……”
秋收结束的时候,饲养员张大伯问孙东晖:“东晖,你是真心和春爱恋爱?她可是一个黄花女子,你可不敢坏了她的名声。”“大伯,我年前回北京探亲,回去把这事跟我父母说一下,毕竟这是终身大事,得先过了我父母这一关。”孙东晖心里也很纠结,他说话的声音很小,都不敢抬头看张大伯。
过完了阴历二月二,孙东晖才从北京回到后赵家河大队,分别了一个多月,张春爱看到孙东晖特别亲切,就像一年没见了一样。当晚,饲养员赵大伯就问孙东晖:“东晖,你爸妈是啥意见?同不同意你和春爱结婚?”
沉默了老半天,孙东晖才吞吞吐吐地说:“我爸倒说尊重我的意见,可我妈不同意我扎根农村一辈子,更不同意我在农村找对象结婚,她说一定要把我调回北京去。”
听了孙东晖的话,张大伯没再说啥,他挖了一锅旱烟在煤油灯上点着,吸得滋滋响。
第二天,张春爱没来牛棚经管牲口,张大伯说她病了。孙东晖拎着从北京带回的桃酥和午餐肉罐头去张春爱家看她,张春爱的母亲没让孙东晖进门,还把他带去的桃酥和罐头扔了出来。为此,孙东晖心里也很难受,两人相处了这么久,他真的是从心里喜欢张春爱。可他母亲已经明确表态:想在农村找对象结婚,门都没有!
从那以后,孙东晖就不在牛棚住了,他搬到了队部女知青们居住的旁边那孔烂窑里临时居住。那孔窑里有土炕,在炕洞口能烧火,只是木门烂掉了,窑门口吊着一个谷草帘子。当时后赵家河大队已经没有几名知青了,他们是当兵的当兵,招工的招工,招干的招干,返京的返京,三队就剩下两名女知青和孙东晖三人了。
孙东晖虽然已经表明了他父母的立场,可张春爱心里还是放不下孙东晖,六月末的一个傍晚,收工后的孙东晖刚到队部门口,张春爱突然把包着几个煮鸡蛋的花手绢塞给孙东晖,就匆匆走开了,头也没回。手捧张春爱给他的煮鸡蛋,孙东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1976年春天,孙东晖的母亲在单位办理了病退手续,单位领导答应让孙东晖返京顶替他母亲的工作。很快,孙东晖就办理完了返京手续,他马上就要离开后赵家河大队了。
临离开的头一天傍晚,孙东晖把他那个半导体收音机和那个军用水壶送给了饲养员张大伯,他还告诉张大伯,等他走了,再把他的铺盖抱到牛棚来,张大伯的铺盖已经很破旧了,也不暖和了。那天,张大伯流泪了,他舍不得孙东晖走,他从心里喜欢这个勤快懂事的北京知青。
马上就要离开自己插队落户生活了七年的第二故乡,孙东晖心里很难受也很纠结,因为自己,善良漂亮的张春爱到了二十四五岁还没找下对象,他从心里觉得对不起张春爱。要不是自己的出现,张春爱早就结婚生娃了,当初自己要是态度明确不和张春爱有暧昧,人家也就不会抱有幻想了。
从牛棚出来,孙东晖在张春爱家院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子,他很想跟张春爱和她的父母打个告别,可他又鼓不起这个勇气。孙东晖回到他居住的土窑时,女知青窑里还亮着灯,他犹豫了一下,悄悄走进了自己居住的土窑。
孙东晖掀开草帘子走进土窑,摸索着来到土炕旁边,他掏出火柴正要点灯,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孙东晖屏住了呼吸,听了那人的哽咽声和喘息声,孙东晖就知道是张春爱。这个时候张春爱的突然出现,孙东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是他担心的也是他希望的,他的内心非常纠结。
张春爱哭够了又笑,笑完了又哭,两个人拥抱了很久很久,孙东晖才催促张春爱回家。天太晚了,他担心张春爱的父母着急。送走了张春爱,孙东晖用被子蒙住头,嚎啕大哭。
回到北京后,孙东晖工作了三年,恢复高考后他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水利部门工作,直至退休。
2019年8月28日,孙东晖他们一行六人来到阔别四十三年的后赵家河村,村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平坦的水泥路面,一排排漂亮的窑洞,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幸福的小康生活。只是村里人都成了新面孔,他们几乎都不认识了。
年轻的村主任热情接待了他们,村主任带领他们在村里村外转了一圈,就把他们带到了村委会。村委会办公室迎出一位穿着朴素的妇女,个头挺高,长得很漂亮。看到那位村妇的一瞬间,孙东晖心里咯噔一下,这人咋这么面熟呢?好像在哪见过。
就在孙东晖锁眉沉思之际,村主任笑着给大家介绍:“这是我们村的妇女主任张爱晖,她家的娃娃今年考上了北京大学,我们村的第一个名牌大学生。”
听了村主任的介绍,孙东晖心里又咯噔一下,张爱晖、张春爱、孙东晖,他把三个人的名字联系在了一起,孙东晖也突然想起,这个妇女主任长得很像张春爱,她身上好像还有他的影子。再想想离开后赵家河头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孙东晖浑身发热,顿时乱了方寸。
在后赵家河村呆了两天,孙东晖上坟祭奠了赵大伯和张春爱的父母,给老队长和乡亲们送了一些礼物,就匆匆离开了后赵家河村。孙东晖已经打听到了,村妇女主任就是张春爱捡来的女儿,张春爱一辈子没结婚,几年前她因病去世了。
自打从陕北回到北京后,孙东晖心里就没安生过,那个村妇女主任张爱晖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孙东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心里总有一种罪恶感,他心里充满了自责和愧疚,怎样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怎样才能补偿内心的亏欠?张春爱的遭遇和离世,成了孙东晖心里永久的痛。(为了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人物用了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