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内蒙古｜万发金：唯美与凄然——浅谈《佟家大院的女人们》之景物描写
原创作者：万发金｜内蒙古阿拉善盟
唯美与凄然——浅谈《佟家大院的女人们》之景物描写
优秀的文学作品，作家总是善于通过写景，即景物描写表现出强烈的情感。所以，写景并不是简单将景物堆砌在文字中，所有景物都寄托有作家的创作深情，同时也蕴含着作品人物的无限情思。这就是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说的：“一切景语，皆情语也”。《佟家大院的女人们》中，作家将“景语”与“情语”巧妙地融为一体，通过或唯美或或朦胧或凄然的景物，将生活在不同时代的不同人物的生存状况或心理情绪变化写得生动传神，不仅表现了人物的生存状况，也暗示人物的心理变化。本文尝试通过云香兰（即“佟云氏”）和佟婴宁有关情景交融的景物描写来做一些阐述。
一、唯美景物描写中的佟云氏云香兰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的景物描写，是凄厉而哀伤。“只有知更鸟在院里海棠树上叫了几声，留下幽远凄凉的余音。半夜起风了，风越刮越大，像是在狂啸和怒吼，那风声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厉与哀伤。云香兰听着风声一夜没睡。”古人总结出人生四大喜事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它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霖”。云香兰人生的第一喜，竟然就是听风一夜，也悲戚一夜啊！她能够睡得着吗？佟云氏第一次单独给公公佟承德送粥的景物描写，写得朦胧而唯美。①那是一个新春的夜晚，飘着淅淅沥沥的春雨，丁香花开了，在暗夜里绽放香气。②雨丝在丁香花气中飘荡，雨点落在佟云氏的脸上，凉丝丝的，院子静悄悄的。③初春的雨夜，丁香花的香气弥漫在整个院落，而她（佟云氏）像一片丁香叶片在风中战栗着。④这时，天蒙蒙亮了，雨住了，丁香花香弥漫在整个院子。
南宋著名文学家王安石的《咏梅》被称赞是咏梅的绝唱。他赞美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王安石写的梅花，洁白如雪，长在墙角但毫不自卑，远远地散发着清香。“为有暗香来”，是香气阵阵，暗暗袭人。在作家梁玲笔下，夜色下丁香花的花香袭人和《咏梅》的“暗香来”有异曲同工之妙。丁香花“在暗夜里绽放香气”，香气袭来，“弥漫在整个院落”，既沁人心脾，又荡人心怀。既写景，更写情，这情景交融的笔墨，写出了佟云氏堪比花香，一身香气的她与暗香的丁香花相得益彰，同时也暗暗烘托着人物心境的变化。
小说关于佟家花园的景物描写，读来也是别有韵味。这“园子里有桃树、杏树、梨树。每到春和景明时，园子里一片姹紫嫣红、蜂飞蝶绕的盎然景象。”这片小小的园林成为了“独居”的佟云氏闲暇漫步、倾诉心事、排泄孤独的一个好去处。在此精选几段来欣赏作者用笔的妙处；“正值仲秋，园子中间，那棵金桂竟在一夜间绽放出一簇簇金色的小花。这棵年代久远的金桂，树冠亭亭如盖，高出瓦楞之上，深黛色的虬枝盘旋着探向园外，将西厢房遮去多半。一缕缕浓烈的甜香弥漫在园子里，佟云氏连连吸吮着，不觉赞叹出声：'真香啊！’”又是一个花香袭人，香气总是时时伴随着佟云氏，弥散在她的周身，也让闻香者产生无限的神往。
“晨起，佟云氏梳洗毕，便去园子走走。水池经过一夜彻底的回凉，这时还有些许清凉。园子安静得很，间或有一两声鸟鸣。晨风吹来，荷叶翻卷如浪，传出细碎的声响。一只云雀立在一片荷叶上，忽然扑啦啦飞起，消失在院墙外。园子复又静谧。佟云氏收回眼晴，坐在水榭读王摩诘的诗”。佟云氏在读摩诘的什么诗呢？或者是读摩诘最有名的五言绝句《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或者在读摩羯的《山中送别》“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宋代苏轼评论王维的诗歌是：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有评论说，读王摩诘的诗可使人怡情心静。但这样的“荷叶翻卷如浪”，又“云雀立在一片荷叶上”，再如果是读王维的《相思》或《山中送别》这样情感丰富的诗，真能让佟云氏“怡情心静”吗？
“有时黄昏时分，佟云氏来到园子，沿着花径慢慢踱步。园子里除了金桂，桃树、杏树、梨树、樱桃树，都长得很见声势，虽然不是遮天蔽日，却也日见葱茏。繁茂的枝叶，将夕阳的光星星点点地筛落下来，十分喜人。池中的荷花开得正盛，粉是粉，白是白，一朵一朵的，如女子的脸。这让她想起摩羯池边的四十里荷花，想起蜀主孟昶和花蕊夫人夜半在池边消夏纳凉的前朝往事，一时心有戚戚。一声鸟鸣，警醒佟云氏，便努力抑制伤感，望池中深绿的叶片层叠着，密密地遮住池中的水。”看着眼前如此良辰美景，联想起前朝蜀主陪贵妃花蕊夫人纳凉往事，自己是形影相吊，怎能不“心有戚戚”？
“这时，起了风，荷叶翻滚卷动，佟云氏只觉得眼前的景致茂盛浓烈，她想起父亲云先生藏的一幅画，徐渭的《墨荷图》，还有《墨荷图》的款识:'拂拂红香满镜湖，采莲人静月明孤。’”佟云氏为什么单单想起了徐渭的《墨荷图》及款识？我们来看诗句的韵味：轻风拂动的荷香溢满水平如镜的湖面，采莲人早已归去，只有晈洁的月亮孤单的挂在天上。此时此刻，抬头望去，是“皎皎空中孤月轮”；低头思忖，自己孤孤单单一人无依无靠，唯有寂寞伴随，怎能不让佟云氏悲伤戚戚呢！
“太阳落山了，满池的荷，因西天的光线铺陈过来，竟淹没了高低肥瘦像一幅色彩匀净的织锦，而各种花的香，就弥漫在空气中。佟云氏坐在水榭，在清风中一任花香沁润身心。”“沁润”，指渗透浸润。面对即将披上星光的荷花荷叶，和那清风里扑来的花香，佟云氏忘情的把自己融进沁人心脾的香气里，自我陶醉其中，也暂时忘却其中。花无百日红。即便这样能够让佟云氏寄托情思、消除苦闷的花园，也会随着秋的到来，满园风光“香销魂散”：“一天晚饭后，佟云氏走进园子。可是，热热闹闹花开一个夏季的园子在秋风的吹拂下，悄没声息地落尽繁华，香销魂散，一派虬枝裸露、黄土凸显之状。站在残花前，佟云氏痴了一般，泪珠儿从眼里滚落下来，渐渐成一条河在脸颊上蜿蜒流淌。”这让我们想起文学名著《红楼梦》里“黛玉葬花”的精彩描写。黛玉葬花是《红楼梦》中最唯美的镜头之一，当然也是最感人落泪的镜头之一。“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暗示了黛玉可悲可叹的命运；而佟云氏面对这满眼秋色，这眼前的一园“残花”，联想到自己命之苦煞，禁不住黯然神伤，以致于眼泪“蜿蜒流淌”。“绝好的仲夏早晨，天空蔚蓝、通透，远方的山上沉积着几朵云块，朝阳喷薄而出，青屏山上响彻着百灵、画眉、山鸡、云雀儿的鸣叫，空气像用牛奶洗过一样，和煦的轻风，裹挟着各种花草的甜香，佟家大院沐浴在和煦的朝阳中，一切都是那样美妙，充满希望。佟云氏换上一件粉红底色点小白花的夏衫，鲜嫩、亮丽，烘托得她越发娇艳，风情万种”。
上述描写和佟云氏观残花那一段相比较，无论是“景语”还是“情语”都发生了逆转。景色是晴朗而透明的，太阳是蓬勃而热烈的，空气是清新而和煦的，大地上响彻着鸟儿们欢乐的合奏曲，就连佟云氏也是“鲜嫩、亮丽”和“娇艳”的，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心灵孤苦的佟云氏在这样的风光无限下，显得“风情万种”呢？只有走进《佟家大院的女人们》，你就会领略到佟云氏“风情万种”的原因。“一切景语皆情语，一切情语皆景语。”写景只是手段，抒情达意才是目的。作者精心编织和构建在小说中的一个个景物，烘托和加强了对“情”的感染力，并用“情”激起读者的共鸣和爱憎，促进读者更加深入地走进情景交融文字背后的梦幻故事。二、凄凉景物描写中的佟婴宁相比较佟云氏而言，小说的第二个主人公，她的唯一女儿佟婴宁的命运，更显极其悲惨。小说为其铺垫的景物描写，不仅是自然环境，还是社会环境，都是和人物的命运息息相关。“傍晚手工后，婴宁没有回家，去竹溪河边坐着，呆呆地看着眼前流过的河流，泛着清冷的光。身后的柳树林光秃秃的枝条在冷风中颤抖着，林子里的落叶被风吹得在空中打着旋”。已经由镇办学校的公办教师被“赶回”村里接受改造的佟婴宁，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初恋，失去了快乐。这悲情的景物合拍着婴宁悲伤的心情。
“婴宁呆呆望着门外的院子。虽然是炎热的午后，可是石榴树和海棠树投下一地的阴凉，树叶间筛下的光和影像碎了似的，闪烁地闪亮，树上轰响着蝉鸣。婴宁脑子里懵懵懂懂的，她起身走出门，走过院前长着苞谷、芝麻和绿豆秧苗的大片土地，走向竹溪河。站在腾着热气的河岸，眺望东流的河水，婴宁心中的苦水像竹溪河水一样滚滚东流去”。古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以水喻愁，写出了亡国之君那汪洋恣肆、奔放倾泻、长流不断、无穷无尽的愁思；而婴宁呢？由于被村里的的恶魔头德仁等长期不断地骚扰和欺负，婴宁此时此刻已经是悲从苦来，作者以景衬情，写活了婴宁悲伤的愁苦，“心中的苦水像竹溪河水一样滚滚东流去”。即便是在非常险恶的环境面前，作者也为苦命的佟婴宁安排了一些苦中有乐的情节，比如，和承祖的先婚后恋，还有女儿囡囡的降生，这些喜悦带给倍受苦难折磨的婴宁一线幸福的烛光。
“农历四月份，竹溪河两岸换上盛装，桃红柳绿，莺飞燕舞，阳光照着拔了节的麦苗，散发出浓郁的麦子清香。人间最美的四月天，婴宁要生孩子了。”这一段唯美的景物描写，寥寥数语，却写得春意盎然，给婴宁孩子的出生铺垫了充满生机活力的背景，预示着新生命的来临。纵观《佟家大院的女人们》，作家将景物描写得既唯美，又凄然。通过这些不同地点、不同情形下的景物描写，交待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暗示了社会背景，渲染了故事气氛，烘托了人物心情，表现了人物性格，推动故事情节不断发展，为下文叙事、抒情作了铺垫，很好地表现了人物的生存状况，也暗示人物的心理情绪变化。
作者简介万发金，中学高级教师、语文特级教师、全国模范教师、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内蒙古草原英才、阿拉善英才；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国家三级健康管理师。发表教学专著《一路走来》、《行走在生命课堂》，论文发表或获奖50余篇。
★★ 平台简介 ★★【阿拉善文化艺术传媒】是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文艺两新”合作平台，为《阿拉善文学》推选优秀作品及新人。该公众号不限年龄、地域，为文学、书法、摄影、美术、音乐等领域作家、艺术家、爱好者提供原创作品免费编辑、分享发布、推广展示等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