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葛宇路回到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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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兵

短片是大部分导演最初开始电影创作时会选择的形式,面对创作方式日趋自由化,题材越发多元化的电影制作坏境,短片承载的价值也将更加开放和包容。[导筒]针对已完成短片,但暂无长片作品的新导演开启主题访谈栏目——[短兵],每期将围绕不同的短片作品和对应的话题进行详尽的采访和讨论,希望为正在创作和筹备长片的新导演提供一定的经验和参考。

导筒也向关注我们的青年导演发出邀请,如果你也希望围绕自己的短片作品来参与我们的采访和讨论,欢迎与我们联系。

[短兵]第02期:
葛宇路 a road and a road name sign
类型:纪录/人物/社会
时长:20min 22s
剧情简介:
葛宇路是一个人名,也曾是一个路名。
他以自己的名字做了一个路牌,置于北京没有名字的街道,没有人发现,路名甚至被百度地图等收录。2017年6月,这件叫做“葛宇路”的毕业作品在网络上引发热议,在媒体过多的关注与挖掘之下,“葛宇路”路牌被拆了,取而代之的是“百子湾南一路”这一新路牌名。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本来从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后,葛宇路可以去北京一高校做教师,但网络上引发了巨大争议之后,他受了处分,丢失了工作,于是只好回到家乡湖北武汉。
2017年9月,他一边维护自己在湖北美术馆的群展,一边在东湖中央寻找自己两年前的一件作品。当时他把北京的东湖站站牌拆卸,运到了武汉,把它钉在武汉东湖中央的一根杆子上。两年过后,他突然想起这件作品,可再回武汉,这个公交站牌已经不见了,葛宇路决定去找它。
导演简介:
陈菱怡
来自上海,同济大学广播电视编导大三学生。喜欢摄影,看书,像大象一样在世界的每个角落走路。偶尔写诗,有时画画,17年在武汉拍摄了纪录片《葛宇路》。
李月寒
来自河南,同济大学广播电视编导大三学生。爱好电影,喜欢旅游,大学期间一直在上海拍摄纪录片,17年在武汉拍摄了纪录片《葛宇路》。
本期主题:城市艺术,人物纪录片,公众与个人视角
采访正文
Q:
为什么会想去拍葛宇路?
陈菱怡:
当时是九月嘛,微博上有好多人转发他的作品,对他评价很高。我点开一看,也被吸引了。倒不是葛宇路那个路牌,而是他一些其他的艺术,比如盯着摄像头看几个小时,觉得很浪漫。我想这个人一定很好玩吧。
东湖
Q:
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到他的?他对待纪录片拍摄是什么样的态度?
陈菱怡:

一开始用微博私信他的账号,没有回音,同时找了一个央美的同学,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让他帮我找找看。没想到三分钟就要到了微信号。他说他回绝了很多媒体的拍摄,但因为我是学生作业,他很乐意帮我们。他的原话是:“因为我在学生时代受过很多人的帮助,现在轮到我帮助别人了。”

葛宇路

但其实拍摄完以后,他坦言,他对纪录片的客观和真实性是持质疑的态度。但我无所谓,因为我也不觉得纪录片的责任是客观和真实。由于他在媒体上的形象可以说是一波三折,他对镜头非常敏感和谨慎。关于他自己的都能拍,但不愿涉及到他的家人和朋友。
Q:

拍摄的过程是什么样的,经历了多长时间,与葛宇路在一起跟拍最特别的感受是什么?
陈菱怡:

拍摄的长度大概覆盖了一两个月,由于时间和金钱的成本,我和我搭档一共去了两次武汉,每次呆五六天。最特别的感受就是,他对他的纪录片完全没有任何期待和意见吧。
他是个没有预期的人,对自己的未来没有,对我们的纪录片也没有,也许他到现在都没看我们的成片吧。第二点就是他非常真诚,不把自己「搞得像个当代艺术家」,出乎意料的亲切和热情。比如会带我们去武汉大学闲逛,去长江大桥旁边吃糊汤粉,吃这吃那的。他说我们就当旅游一样,一定要玩得开心。
葛宇路在武汉街头
Q:

武汉最打动你们的地方在哪里?
陈菱怡:

有一回我们骑ofo去湖北美术馆,月寒把三脚架落在自行车兜里了。我们在湖美呆了一个多小时才发现三脚架不见了。月寒急忙跑到外边找自行车,发现一个二十几岁的男生捧着三脚架在等失主。他说他自己也是学生,平时也拍照,知道器材掉了肯定会心疼。于是就这么等了五十分钟。我们在武汉天天感叹:武汉的人太好了吧。也许这是个案,但那几天周围充满了善意和热情。还有武汉话,虽然不是自己家乡的方言,但认真听能听得懂,这就感觉,武汉愿意拥抱大家。
Q:

你觉得现实接触的葛宇路与媒体和公众塑造的的葛宇路差异在哪里?
陈菱怡:

媒体也分很多种,有的媒体制造舆论,把结果和论断摆在门面上,差异很大;但也有一些文章我一看「我靠,这不就是我们拍的葛宇路吗,用文字叙述好像比我们的方式更自由。」从而重申自己的拍摄。我认为其中差异的关键在于「葛宇路自己的那些迫在眼前的困扰」的认识。理解一个人的困苦,才能理解这个人吧。但大多数媒体不会去做这方面的调查,对他们来说这不是噱头。
Q:

与葛宇路跟拍过程是否和此前他的艺术作品紧密关联?
陈菱怡:

没见他之前是想拍他现在在做什么,但见面那天他正好去看了一眼自己以前的作品,发现那作品没了。事件自然而然与他之前的作品相关联了。
葛宇路与两位拍摄者
Q:

你和李月寒是联合完成了这部作品,两人在拍摄时是如何分工配合的?
陈菱怡:

我们拍摄的分工,就是两个人都拍。游动的双机位。
Q:

你们使用了什么样的设备?
陈菱怡:

我们第一次带了特别多,拍摄设备80d,索尼黑卡,dv,5d2;收声带了h6和rode的机头麦。第二次就只带了80d、黑卡和dv。最后剪下来发现还是轻便的器材使用率高。
Q:

葛宇路会很快适应你们的拍摄吗?他如今对艺术创作的状态大概是如何的?
陈菱怡:

葛宇路适应的不快,甚至到最后都还没太适应我们的摄像机。但当他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比如布展、潜水、用吸铁石捞自己作品这些时刻,他会完全沉浸于其中,无暇在意我们的拍摄。他艺术创作的状态,其实我们不算是参与到他的创作,而是参与了作品创作之后创作者的态度。从这一点来说,葛宇路非常关心他的作品,不管是不见了的公交站牌,还是置于湖北美术馆的葛宇路路牌,他都悉心呵护。要说他创作的状态的话,我想应该是处于一个临界点,他不会做太过的事情,但也不会做规规矩矩的事,他常说自己总处于「异类」的状态。
葛宇路
Q:

在剪辑的过程中是如何处理组织有限的素材的?
陈菱怡:

对,素材非常有限,有限到几乎要放弃,但最后还是决定去挖掘。此前,我没有纪录片拍摄经验,于是我说「从最想剪的部分开始剪吧。」我的搭档月寒强烈阻止我那样做,说「我上一部就是那样做的,于是只是按照时间线排列而已,这样不好。」于是我们反复看素材,深知内容不够,形式来补,去参考了一些纪录片《李文漫游东湖》《我有一个忧郁的小问题》等等。
《李文漫游东湖》(2015)
我们将水视为片中最要紧的元素。于是片子分成三个章节,由武汉的水组成。分别是东湖、长江和仙岛湖,每一章节有其逻辑与情感。尽管这样分了章节,但并不是每一部分都有丰富的内容。眼看见着见着又要憋下去了的同时,月寒仍在看网上关于葛宇路的文章,发现他曾经录过一段关于自己作品的纪录片,正好填补了我们片子呈现上有困难的部分。剪辑的分工是,我和月寒一人剪一个章节,剪累了,两人便交换着剪彼此的章节。我们花了很多时间修剪对方的部分,结果发现还是原来的好,便用几十秒撤回了所有动作,略作整改。所以每个章节有明显的个人节奏,亦有彼此的融入。
葛宇路在仙岛湖
Q:

最终完成的作品与最初设想的出入大吗?
陈菱怡:

我不知道如何界定这个「最初设想」,是未接触过拍摄对象之前的初次选题设想,还是拍摄过一次后对作品的设想,无论如何定义,总之每一次拍摄都成功地推翻了上次的设想。越是想着「我要拍这个事」「我要拍一个怎样的人」,越是差得远呢。讲不定下一次拍摄他就不做这个事情了,讲不定下一次拍摄完对他的认识就不是那样一个人了。拍摄和剪辑都是重新认识拍摄对象的过程。
Q:

有主动给葛看过你们的成片吗?
陈菱怡:

发了链接,但他说他太忙了,至今都没有回应。我说还会去拍他,他同意。
葛宇路
Q:

所以你们还会拍类似“葛宇路2”这样的续作还是将这部作品扩充呢?
陈菱怡:

将这部作品扩充,或者,我们还会换种形式玩,都有在考虑之内。
Q:

拍摄完葛宇路之后,你对人物纪实以及纪录片有没有产生新的理解?
陈菱怡:
我觉得人物纪实就是时间和空间的魔法。长短不一的相处时长,以及保持亲疏不同的距离,都会塑造出人物不同的敞开。或明或暗,或完整或片面,没有真假之分,都是人物本身。记录下那一指针下的人物的一言一行,已经很美啦——在那一个瞬间里,保存了拍摄者和被摄者共同存在的现场!
纪录片呈现出来的人物形象,都基于创作者和拍摄对象之间的关系。完整、客观和真实都不是目的,也许只是诚实而已。如果我再拍人物纪录片,我希望双方都能更肆意地享受镜头这一游乐场,并且让我的人物身上看不到我的目的性。
夜行的葛宇路
Q:

除了经费,拍摄遇到最大的困难在哪里?
陈菱怡:

客观的困难是距离。我们在上海读书,一周里四天是有课的,很难拼凑出完整的时间段去武汉拍摄。要冒着翘课的风险。主观的困难是由我们自己缺乏经验造成的,不光是拍摄的,更是沟通上的。我以前以为只有淘宝客服才需要一直与人保持联络,但在纪录片拍摄期间,真的要和太多人保持沟通了。和同伴、和拍摄对象、和老师等等,这是心理上的困难。
Q:

对于自己现阶段,以学生身份展开的拍摄和创作,去接触有一定知名度的公众人物,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感悟?
陈菱怡:
第一个感受是,明星也是老百姓。知名度只是让我们知道了他的存在并对他产生好奇,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别的光环。第二个感受是,老百姓一头雾水成了公众人物,我们作为没有什么经验的拍摄者很难把握度。这个度包括信任、尊重和距离的拿捏。他们的敏感与保守或成为我们拍摄的阻碍,但我们也要保护他们,或者称不上是保护,起码不要去破坏。
《葛宇路》(2018)
Q:

将来有哪些别的拍摄计划?
陈菱怡:

这次去武汉拍葛宇路,舟车劳顿,方言生疏。将来我会更聚焦于自己熟悉的地方和人,比如我出生和一直以来生活的上海,比如外婆家,在崇明岛。目前有几个想拍摄的东西,还处于构想的初期阶段,会去了解一下「在家上学」这件事。啊,如果能做一部又是剧情片又是纪录片的东西就更好了!
本文照片及剧照均由陈菱怡提供
“独立”现场|导筒深圳纪录片专场放映周
《葛宇路》将进行放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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