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百花苑第五届全国文学大奖赛459 无处安放的童年 | 白衣书生
无处安放的童年
白衣书生
曾经的黄许镇,在我心目中是个极为向往的地方。因为我知道,唯有到达黄许镇,才可以顺着108国道乘了车去绵阳,去往父亲所在的那个极为遥远的地方。在我幼年的那个时代,大多的交通都是靠腿,所以无论说哪儿,都是遥远。更何况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几处远方。据说,我曾经的一次差点走失,就是哭着闹着要去找父亲,四小时后被匆匆赶到的母亲在山间小道上截获。父亲那时候是个遥远的所在,差不多就过年时回一趟家,呆个不到一个月,就又得走。没有父亲在家的日子,很漫长,漫长到我的童年几乎全部充满期待。原本,虽然曾经一再说我家离黄许镇只有十几里,但随着我长大,慢慢地便觉得未必就是那么回事。认真地想来,也跟人计较,最终经得当地的亲戚确认,说是30里,跟到罗江一样远。可是,曾经我家还在老家的时候,以及后来返乡省亲,多少次走的还是途经黄许镇的那条老路,久而久之也走惯了。我不清楚,之所以走那条路,是否因了大姐家就在邻乡,就在那条必经之路的旁边。也或者是黄许镇上有亲戚,无论来去,都可以顺道串个门,讨杯热茶来喝。那时候是极少去罗江的,据人讲,似乎自己也跟着大人走过,实在是遥远。一般几里路就有一个路碑,我是数了一个又一个,直走得人疲惫,老望不见头。有时候也热得累得再怎么样都不肯走了,就蹲在地上或是倒在路上哭,母亲总是笑着耐心地劝说,加之哄,或好说歹说牵着我的手走上一小段,就又让我自己走,毕竟她肩上还挑着箩筐,我也需要学会去克服困难地成长。在我的印象里,无论童年还是少年,对罗江都是极少去的,主要就是那遥远。在我青年与中年的时代,大多时候回老家就是清明时分的祭祖。我家的祖坟地在罗江县的蟠龙镇外地坡地里,加之那里有近亲,于是回回都要在镇上的一位堂兄家团聚,大家酒足饭饱了,这才去挨个儿地到各个山头去上坟。因了多少次地见到了碑文,我才记住了,爷爷叫张司南,爷爷的父亲叫做张宗周。按了辈份捋,“爷爷的父亲”应该叫做曾祖父,但在我们当地,是都叫做“老爷爷”的。据那位堂兄及其父亲讲,当地几家堂亲,都发自老爷爷张宗周,都是他的后代儿孙。张宗周何许人也?据碑文铭刻,是一位晚清的秀才。父辈们也一再地讲,那时的秀才是有官服的,可以见官不跪的那种,而且还是位中医。只不过,我实在不知为什么我的爷爷家境极为地惨淡,甚至需要去爬雪山背煤炭糊口,抑或去简易的庙子里寄身。据父亲讲,爷爷好赌,竟连老婆都输掉了。我没有见过爷爷,也不太清楚那些既往的祖上的历史,那么就随它去吧!闲来听听,也当猎奇。我老家那儿,甚或整个四川,似乎并无祠堂之说,极少听说有家谱的。至少我们的家族没有,我家也没有,至于血脉上的远近亲疏,全凭一些懂得的父兄掐指来算。只不过,如今的时代,除了一些有所走动的近亲,我实不认识几人。至少在父母时常的谈论与讲述中,我听到过不少几近模糊的名字。但随着父亲的离世,他的讲诉便终结。母亲依然会讲一些老话,我听着也只是听着,毕竟时间太过遥远,无法一一地去记忆里对接。可见,过去的终将过去,未来的终将会来,谁都抵挡不住时间的潮流,也留不下太多旧的东西。更何况,一代人是一代人的记忆,新生的一代也未必对那既往的感兴趣。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围城”一说便达到风靡。想这人的确甚或奇怪,再好再美的东西一旦到手时,新鲜不了几天就会腻,后来有人说这叫审美疲劳。我一想,这的确是人的共性,谁都抹杀不了,说来说去,就看你如何去面对了。就像我在乡下时,极想到城里,在城市里居住个多少年,却又开始怀想田园生活,你说这怪不怪?不知道我是否经常回想起曾经,也不知道这回想到底准不准,只知道曾经老家的房子在如今哪块田的位置,而且还是在旧邻居的指点下才明确的。老家的房子不在了,竟连曾经的基脚都没了,我记忆中的童年,自此变得无处安放。
白衣书生,四川德阳人,定居绵阳市,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中,中国大众文学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绵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作家报》专栏作家,《渤海风》理事,入选《中国散文家大辞典》,著有散文集《彼岸时光》《风过无痕》《守望黎明》《骑着骆驼去看你》,作品入藏中国现代文学馆和国家、清华大学、澳门大学、香港中文大学等百家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