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故里(上)
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句》等,计1000万字。
1
那天,忘了是个什么日子,反正不是乞巧就是重阳,从外地来了一帮玩杂耍的。
表演的地址选在塘边的打麦场上,喷火、吐烟、吞铁球,非常玄幻和武侠。
我们那地方虽然地处平原,交通还算发达,但难得有什么娱乐节目,所以,听说有这么一帮人过来,大家都跑去看热闹。
当我到达的时候,我的朋友们已经等待多时。
他们都换上了白衬衣、蓝裤子和白球鞋,或伏或蹬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每个人的手上攥着根从田里撅来的玉米秆子,像甘蔗那样大口大口啃着,大团大团吐着。
他们的这身行头很惹人注目,是学校统一要求的服饰,通常会在遇到重要的日子,如开学、升旗、中心校的领导来考察的时候,才会穿的。
建军最先看到我,笑着喊我的名字。
其他人也纷纷掉过头来看我,笑嬉嬉地冲我打招呼。
我在很多文章中多介绍过建军。
他精力充沛,喜欢冒险,在愤世嫉俗的情绪中,会将所有充满挑战的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每天早上,他至少吃两个馒头,就着小半碗酱豆,酱豆里拌着红辣椒——看见就会让人觉得屁股疼的那种;
每天中午,他都要去南地那条经常死人衣物和花圈的十字路口去睡午觉,说是要跟地府来的朋友们交流想法;
每天晚上二半夜里,他都爬上屋顶,使劲敲搪瓷脸盆,提醒邻居们说一些诸如“下班回家进厨房,吃完晚饭就上床,领了工资存银行,一生只上一张床。下班可以不回家,几点上床由着她,领了工资自己花,随心所欲披婚纱”之类的鬼话。
那场杂耍表演,演员们不知道是没吃饱还是没睡醒,精彩程度非常不堪,弄得我们昏昏欲睡,差点儿拆了舞台将他们轰出去。
我的朋友们不知因为什么,跟一个表演吐彩条的老头儿打了起来。
那个老头儿五十岁左右,先是像牲口一样,将一大团一大团的锯末吞进肚子里,然后,用一把蒲扇不停地拍后背,嘴里便有烟喷出来。
喷完了烟,开始从嘴里往外没完没了地抽彩条。
或许是为了跟观众互动,他在抽纸条的时候,凑到建军跟前,打算让他帮忙往拉。
建军觉得他太恶心,便将他推到一边。
一个看起来像是他孙子的小演员便不高兴了。
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质问建军,结果被建军抽了个嘴巴子。
于是,就跟双方就干了起来。
那个小演员是个很强壮的少年,应该是个练家子。
即使没去过少林寺,估计也是个俗家弟子。
但一虎难斗群狼,大概又有强龙不要的诸多问题萦绕于心,并没放手还击。
再加上我的那帮朋友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强悍,所以,他只是粗略地抵挡了几下,很快鼻子便被打坏了,流出来不少的血。
他的同伴们都停下了表演,对我们怒目而视,似乎想上前帮手,但被那个吐彩带的老头儿给制止了,只好愤怒地抄着家伙,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伙伴遭围殴。
后来,还是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的制止下,场面才被压制下来。
我没有参与那场战斗,只是骑在一颗歪脖子柳树上,朝着混乱的人群滋了一泡热尿。
混乱的人群中,我看见一个长着兔兔脸的女孩,夹着一本书从麦秸垛的后面闪了出来,避开乱哄哄的人群,向我走来。
她的打扮一看就是那种特文静的姑娘,不喜欢惹猫逗狗,对什么人都漠不关心。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姑娘,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跟谁熟悉。
我骑在树杈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拐入长满玉米和高粱的田垄。
下面混乱的场面被纸质之后,我跳了下去,去跟我的朋友们汇合。
大家相互调侃着地笑了一阵,说些“没劲没劲”“无聊无聊”之类的话,然后互喷乱侃一顿,这才身疲力竭地各回各家。
临分别的时候,建军神秘地说,今天没玩够,晚上再聚会,玩点儿刺激的。
我说,我爸妈管我管得严,不一定能出来。
建军颇为暧昧地笑着说,有姑娘哦。
我想起了刚刚那个姑娘,连忙说,那我找个机会溜出来。
最后,我们相互约定了集合的暗号,以及地点。
2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不出意外的是,我又被告密了。
不知道哪个快嘴的东西,已经抢先一步,添油加醋地将我朋友们跟人打架的事情捅到了父亲那里。
尽管我没有参与那场争斗,可是,固执的父亲仍然将我朋友们所干的勾当,都归到了我身上,结结实实地揍了我一顿。
正所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既然我的朋友们干了,那我也肯定参与了。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吧。
我被揍得鬼哭狼嚎满院子鸡飞狗跳,躺在地上直哼哼,然后,我的母亲粉墨登场了。
她对我又开始老调重弹,把以前那些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一直唠叨到头昏脑胀哈欠为止。
最后,才拿了个吃剩下的水煮蛋给我,让我自己揉揉去淤,并关爱地拍拍我的脑袋,像小时候那样,说,去睡吧。
听到这话,我如同得到皇帝的大赦一般,连蹦带蹿地逃回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很暗,还没有来电。那段时间,经常停电。上面给的说法是天气炎热,耗电量太大,供电中心无法提供足够的电量,所以,只好间接性、选择性地断电。
选择性断电你就选择性呗,你也别总紧着我们村选择性地薅呀。每天早上六七点停电,晚上十一二点来电,精准地错开了我们的用电时间段,高,实在是高。
我将抽屉里珍藏的蜡烛头点亮,躺在床上,就着微弱的烛光,开始胡乱地翻一本已经很破的小书,那是一本《故事会》。
这样的故事书,在当时非常流行,但很多人却觉得,这些杂志并不适合我们这些心智初开的中学生阅读。
上面除了刊登了很多描写糟糕的爱情故事之外,还有很多细思极恐的小片段,比如一个船老大,一巴掌扇掉了贪吃儿子的脑袋之类。
昏黄的烛光,低矮逼仄的房间,安静的乡村夜间……这样的环境与故事中的环境非常契合,所以,我在翻完其中的一个很糟糕的恐怖故事之后,便将杂志往旁边一塞,蒙着脑袋强迫自己入睡。
可是,迷迷糊糊的,眼前幻影乱生。
我只好重新起身,从床板下面翻出那本已经被无数双充满求知渴望的同学们的手,给翻得打了卷儿的《废都》,循着那些画满了方框、标准着此处删除多少字的段落,复习起来。
恍恍惚惚中,我仿佛看到风情万种的唐宛儿,穿着碎花长裙,拿着一根棍子朝我曼妙地走来。边走边卖弄风情,然后点燃了一根细细的香烟,冲着我吹了一口,浓艳的嘴唇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和庄之蝶去温泉酒店约会,温泉池的开水闸和放水闸同时打开,需要多长时间,我们才能舒舒服服地泡在温泉水下,做那没羞没躁地事儿。”
一遍又一遍地问,眼神充满暧昧。
我说:“你烦不烦呀?”
她换了个姿势,翘着兰花指,上下比划了一下,还是不紧不慢地问我:“假如以我的这两个大白兔为圆心,以庄之蝶的小和尚为半径,进行画圆,请问,两个圆之间的叠加面的面积是多少?”
说着,还舔了一下嘴唇。
梦里的我很纯情,涉世未深。
但在看到她比划的动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不敢去看她,心里只好默念着那首耳熟能详的儿歌:“小白兔,白又白,我的两只耳朵竖起来。”
唐宛儿看着我,伸出两根手指,挑着我的下巴,壁咚着畏畏缩缩的我,说道,怎么不说话呀?
我说,我数学不好,算不出来。
唐宛儿说,你再想想。
然后,我动了一个心眼,突然问道:“小唐姐姐,你是不是能掐会算什么都知道呀?”
唐宛儿抱着胳膊,说道,那当然,要不然我也泡不到大才子庄之蝶呀。
我说,那你知不知道,今年中考的数学试卷,最后那道几道大题的答案是多少?
唐宛儿说,我当然知道,但我不能说。
我说,那作文题呢?
唐宛儿随口说道,庄之蝶参加了今年中考的语文试卷编制,听他说好像跟生活有关。
我冲着她叫喊了一声,学着赵本山的口气说道,生活就像一锅菠菜汤,难,太难了。去你大爷的,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我就醒了。
我是被后墙上传来的一阵咚咚咚的乱脚踹墙的声音给惊醒的。
三长一短,那是我和我的那帮朋友事先约好集合的暗号。
我打开门,朝着母亲的房间侦查了一下,发现灯已经熄灭。
我便重新穿上衣服,打开窗户,跳到墙外满是月光的地上,轻手轻脚如觅食的猫。
此刻,张国庆正站在墙下,一脸怪笑地看着我,说,晚上有节目,大家都等着你呢,快点儿走吧。
我跟着他朝着平日里聚会的地方走去。
3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终于来电了,远远近近的灯光忽明忽暗,透过窗户,投射进远远近近的乡间、原野。
天气炎热,红砖、红瓦的平房,像是睡着的动物,一动不动,唯有敞开的窗户里,不停地传来男人们沉重的鼾声。
而在我们的头顶上,那些还未受过重工业污染的空气,折射出透明的银河,漫天星光,璀璨闪耀。
我和张国庆勾肩搭背,沿着一条在雨天被车马碾的崎岖不平的土路,飞快地奔走。
泡沫的拖鞋快速地撞击着脚后跟,发出一阵阵急促的啪啪啪声,就像是有人在后面追着我们似的。
这让我们无由地地感到后脊背发冷,只好加快脚步,而那个啪啪啪的节奏也更加急促。
我们穿越一块块玉米地,穿越一棵棵高大的桐树和杨树,一道道树的影子在我们的脚下游走。
脚下是各种杂草,柒柒草、猫儿眼、狗尾秧、蒿蒿草……不时拨弄着我裸着的脚踝,惊起一只只栖息在其中的夜鸟。
最后,我们来到村外一片空旷的打麦场,也就是白天玩杂耍的地方。
此刻,舞台已经被拆除,正中央的地方,架着高高的柴垛,燃烧得正旺,将远远近近地黑暗赶到了角落里,灯火通明。
篝火旁围着很多我熟识或者陌生的面孔,他们并排坐着,抽烟,吹牛,自我介绍,或者用树杈子串起从地里偷来的番薯、嫩玉米和土豆,不停地翻烤。
张国庆撒开我,将紧紧靠在一起坐的一男一女推开,坐在他们中间,开始狼吞虎咽已经烤熟的食物。
我不知道该干什么,便将手插进裤腰里,像是小哪吒那样同手同脚地晃荡,几个熟识的朋友打趣我晃得头晕眼花,然后,腾出了空隙,让我坐下。
周边有人不断地给我让烟,从火堆里扒了只烤焦的土豆放到我的旁边。
而这个时候,张国庆早就跟身边那个女生打了个火热,高兴地聊着什么,一舞足蹈的样子,像是发情的公狗,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在讲刚刚从建军那里听来的粗俗又带点儿颜色的小笑话。
这是他跟人用来交流的最好的也是最擅长的方法。
正在我不知该如何跟这帮新朋友交流的时候,一向深居简出、号称在家备考的建国,突然从人缝里钻出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嘿嘿地笑着。
在这种场合中见到建国,很是出乎我的预料。
因为建国是个好学生。
在我的记忆中,好学生这个时候应该在灯下努力复习功课,好好学习地才对。
特别是在距离中考已经逼近的情况下。
我问,你怎么在这里?
建国说,你都在这里了,我怎么能不在这里?
建国果然带有文化人的风范,说出来的话往往让我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我看见旁边一个戴着牛逼帽——其实就是鸭舌帽的家伙,忽然冲着建国起哄说,给我们唱首歌吧。
建国赶紧摆手说,不会唱,不会唱。
以前曾经在某个场合,跟我们交过手的大秃瓢也在这里。
他跟建国在某个时候曾经是校友,因为有一次我们双方打架,还是建国从中帮忙摆平撮合的。从那之后,大秃瓢就加入了我们的队伍,经常一起混吃混喝。
他猛然拍了一下那戴着牛逼帽的脑袋,大叫道,你个混账东西,瞎起什么哄呀,人家建国可是个文化人,文化人能随便给你唱歌吗?给你们这种没文化的人唱歌,那叫有辱斯文知道不?
建国刚想对他给自己解围表示感谢,却听得大秃瓢一脸猥琐地看着他说,建国,那你给我们跳个脱衣舞吧。
其他人立刻欢呼起来。
建国指着他哇哇大叫道,你个大秃瓢净给我出馊主意,看我不废了你。
大秃瓢赶紧跪下,大叫道,大哥,饶命呀,下次再也不敢了。
说完,趁着建国不注意,突然起身,扯住了建国的大裤衩子,打算将他扯下来。
建国见势不妙,赶紧护住。
争执之下,还是被扯开了一条裤腿,衣袂飘飘的,挺苏格兰风格的。
众人又是一阵轰然大笑。
4
我四周看了看,到处寻找建军的踪迹。
然后,赫然发现,此刻他已经成为全场的主角。
他正不停地跟一些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插科打诨,谈笑风生。
后面,又陆续地有许多人加入进来,他们肩扛手抬地,弄来成件的蓝牌啤酒,成兜子的变蛋和油炸的花生米。
有人将捆扎啤酒的绳子解开,用牙咬开盖子,先自己灌了一口,然后接力似的,一瓶瓶地传开去,接力着喝几口,剥个变蛋,拈个花生米,嚼得嘎巴脆。
喝完的空瓶子,胡乱地扔在地上。
后来,那些围成一圈的男男女女开始用这些空瓶子玩俄罗斯轮盘的游戏。
可老天作证,他们可不是对着自己的脑门儿开枪,而是将空瓶子转一圈,停下来的时候,瓶嘴儿对着谁,谁就讲个笑话,或者对坐在隔壁的人做个动作。
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姑娘,手里夹着根烟,刚嘲笑完张国庆手气太逊了,每次都被瓶嘴儿对到,结果就轮到了她。
她倒是落落大方,歪头将手里的烟屁股抽完,然后,一转身,搂住我的肩膀,在我脸上湿哒哒地亲了一下。
全场一阵轰然大笑。
我的脸一红,同时觉得刚刚被亲到的地方,除了夹杂着香烟味儿的特殊气息植物,还有她眨动的睫毛在我面颊上引起的柳絮扑面般的茸茸感觉。
建军也跟着哈哈大笑。
我起身,去问他今天什么情况。
建军只是冲着我点了点头,然后将夹在耳朵上的香烟摘下来,扔给我,让我先在这坐着,自己还要跟一些新认识的朋友寒暄。
我冲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看他所谓的那些新认识的朋友,赫然发现,其中就有我们的女班长杜鹃——不,准确地说,是杜鹃身边坐着的一个漂亮的姑娘。
这个漂亮姑娘我曾经见过,就是白天的时候,抱着课本经过的兔兔脸的姑娘。
当时我有个疑问?
她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在场的这些人,都是混子,也就是老师嘴里所谓的将来都要“前途坎坷”的失足青年预备役。
而杜鹃是我们的班长,应该前途光明坦荡。而兔兔脸姑娘跟杜鹃一起的,正所谓龙交龙凤交凤,应该也属于好学生一类。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不难理解。
杜鹃的哥哥是大秃瓢,大秃瓢一向很宠这个妹妹,所以,大秃瓢受邀参加今晚的篝火晚会,势必会带上一向爱凑热闹的杜鹃。
而跟她在一起的那个兔兔脸漂亮姑娘嘛,后来经过对她知根知底的建国介绍之后,我都惊掉了下巴,她居然是大秃瓢的女朋友,而且还是他学校的一个才女同学。
我说,才女?那不正合你的胃口?
建国略显遗憾地说,是呀,是呀,如果不是让大秃瓢这小子捷足先登,我早就霸王硬上弓了。
我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霸王硬上弓?就你这副身子骨,行不行呀?
建国说,我不行不是还有你的嘛,我知道你小子早就蠢蠢欲动,心猿意马了。
我说,既然大家志同道合,那就一起上吧。
说着,我们便一左一右地包抄了过去,犹如两只急吼吼想去火里面抢栗子的猴子。
结果,还没有在那漂亮姑娘的旁边坐下,就被杜鹃给踢了出来。
她告诉我们说,不要打绾绾的主意,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于是,我们知道了那个长着兔兔脸的漂亮姑娘,叫做绾绾。
——绾绾?玩玩?瞧这名字,都带着邀请的味道,那还客气什么?
于是,我们就一左一右,在她两边齐刷刷地坐下。
然后,齐刷刷地望着篝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搭讪话。
最后,还是建国最先忍不住了,说了句跌掉我下巴的话,你看这篝火,像不像鬼火?
姑娘吓得一激灵,不由缩了缩身子。
我突然觉得找到了搭讪的窍门,刚想唆使建国讲几个恐怖的笑话,却见绾绾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无聊。
然后,起身,凑到杜鹃那里了。
此刻的杜鹃,好像没工夫安慰她。
因为杜鹃正在和建军眉目传情。
建军在远处跟人对饮的间隙,还时不时地转过身来,向她抛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媚眼儿。
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杜鹃这个姑娘,当着班长,交际能力强,跟谁都能说上两句话,说话的声音又好听,所以跟谁说话都像是在勾搭。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里,她对我们在场的每一个男孩子都进行了热情的碰壁,热情地说一些兔子不拉屎的玩笑话。
跟她碰杯的时候,她甚至将酒瓶夹在咯吱窝里,腾出两只手捏我的脸颊,说嫩得能掐出水来,漂亮得恨不能把我种到她们家的后院里。
——虽然被她捏得有点儿疼,但好像又很舒服,肉肉的。
这是第一个跟我在公开场合开玩笑、动手动脚的姑娘。
而我又是第一次跟一个这样大胆泼辣的姑娘进行的身体上的近距离接触,所以,不免脸红心跳的。
可是,随着大家渐渐的熟悉,随着现场气氛地逐渐沸腾热烈,这种心跳和脸红的迹象也就渐渐消失。
我甚至还主动凑过去搂住了她的脖子,要求跟她碰杯。
杜鹃开朗豪爽,将已经空掉的酒瓶扔掉,随手抄起一瓶,直接用牙咬掉瓶盖,跟我们对着吹起来。
而她那个大秃瓢的哥哥,则忙着跟新交到的朋友推心置腹,无暇顾及妹妹的过火行为。他了解妹妹的秉性,只好听之任之。
我们喝酒,我们欢歌,我们围着篝火手舞足蹈,差点儿将那个兔兔脸的漂亮姑娘给忘掉。
我们以为欢乐的气氛会将她的情绪给调动起来,打算拉她加入我们的欢乐队伍的时候,她吓得连连后退,然后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神情极其高傲,冷若冰霜,视我们如无物。
从外表上看,她应该比我们大一些,所以,说起话来总是你这小孩儿,他那小孩儿的,让我们很不服气。
建国说她是大秃瓢的女朋友,可是,我却总觉得不太像。
因为她对大秃瓢的态度比我们好不到哪里去。
当大秃瓢跟建军推心置腹完毕,向我们介绍说她是自己的女朋友的时候,她竟然毫不留情地拍开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让他离自己远点儿。
当时,我刚刚打开一瓶啤酒,仰着脖子往嘴里灌,像醉拳里的成龙那样。
结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呢,看到了大秃瓢的糗样儿,一时没忍住,“扑哧”一下如数地喷了出来,喷了大秃瓢一头一脸。
大秃瓢尴尬地看了看我,略显尴尬。
我赶紧撒谎说,这酒好像过期了,张国庆,给我换一瓶。
大秃瓢笑了笑,然后尴尬地给自己找场子,解释说绾绾姑娘性格内向,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说话,你们别介意,都别介意呀。
我刚想缓解尴尬的氛围,说不介意不介意的时候,就见那姑娘突然扭头用新学会的北京话指着大秃瓢问杜鹃说,鹃儿,这丫谁呀,怎么这么流氓?
我刚喝下去的一口啤酒又如数扑哧了出来,把酒喷得坐在我身旁的杜鹃满脸都是。
杜鹃瞪了我一眼。
我赶紧用衣服下摆给她擦,然后,冲着张国庆喊道,你丫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想整我呀,怎么又给我拿了一瓶过期的。
张国庆赶紧附和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又拿错了。
建军笑了笑说,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然后,一起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