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觞 |李本：来谒国清寺(组诗)
曲水流觞
遇龙河上的古桥
有青青的草芽在砖缝里唱跳
来谒国清寺(组诗)
文 | 李本
来谒国清寺
从养蜂场到隋塔
一路有清溪和稻花香
注流萦回之地
何物不尽法雨而起淋漓意
明月几曾轻抚 山岗佑护
拾阶的苔花亦慢摇生喜了
而你还将细数
碗莲的花瓣
悬檐木鱼的纹理
一株龙柏的凌庭而出
用一瓯明澄置放
整个寰宇的静寂
正山崖崚嶒处
适于碑石勒字
勒无声而过的
鸥鹭之姿
在国清寺苗圃
鱼乐园，延寿堂和鹅字碑之间
选择你。金钟花。荒草侵道
紫苏的叶片格外舒展
毛绒绒的，涩涩的
锯齿之间有瓢虫潜伏的痕迹
忘记了所有悲喜
青山斜晖之下
稻穗灌浆时节
我只念及你
过往。未来。遥不可及
一切都没有被符号。被定义
烟火味
在观音菩萨的佛诞日
测体温，打开防疫码
然后鱼贯而入
从雨花殿到迦蓝殿
依次上香
然后拐进斑驳陆离的小巷
开始和地摊的阿姨讲价
笑眯眯地张罗午饭
绿豆汤，落苏和夜开花
写给一株薜荔
谓之薜荔，木莲藤，凉粉果
兼具入诗，入药，入世
在傍晚的清溪水旁
你援延着高高的乌桕树
掩映其中
并不易被发现
果于树 树于溪
溪于山 山于八月
八月的风微微吹起
乌桕树的种种漪澜
你微微孕结籽粒饱满的
凉粉果
有读《法华经药草喻品》
阶下一株开着细花
的及己
在熹微中似含着
一串饱满的泪滴
经堂里谁还在讲
千前年的法华经呢
只有当时手植的隋梅
仍在披沥
庭前月色。峪中虹霓
佛说
小根小茎。小枝小叶
大根大茎。大枝大叶
一雨所润。而各色各异
及己。细辛
诵你之名
有闻远寺钟声
佛说
如彼大云
雨于一切卉木丛林
及诸药草
及己。细辛
诵你之名
今我又入灯火之中
金焦山岬
归来
自江城山岬
撷取霖霖的晚云
鹫岭顶上的宋塔
楼阁旁的狠石
勒石的碑
碑上古意简断的话
所有的它们
像星子一样隐没
当风吹铁马的时候
无尽藏的佛经
如甘露滴洒
如青苔沿着古道
一路闪烁于
即即离离的
青竹黄花
北固的江山啊
铁瓮城守不住你
祭江亭望不尽你
你只重看一朵朵的云儿嬉戏
不管天是蓝的，天是灰的
这时分
我的泪如何不潸然而下
我的心如何不幽昧
幽昧复归沉静
受了神谕的点化
遇龙河
我爱蓝天上的云朵
以及你眼中的笑
遇龙河上的古桥
有青青的草芽在砖缝里唱跳
那时我们撑篙
凤尾竹和芋苗
正长在荔浦的田里
山腰藏着溶洞
溶洞藏着月亮婆婆的秘密
我心里藏着你
明月湾之夜
在水之湄
明月覆于发额
我是棹舟的子夜歌者
曾谛听山鬼于这江南丘陵的梁背
涉过陈塘的水
亦蹑足于青石板的滴翠
白鹭振翼时
一展香雪海掩闭的梦扉
终于能举起
这尘嚣尽释的酒杯
泠汰八方尽围的块垒
足矣 足矣
今夜 今夜
是明月湾的一晌清睡
菅芒之舞
落日时分
龙磐崖低回着一支风曲
八荒之地。远处的太平洋波平如镜
脚下
裂沟和渗穴。暗流涌动
只有成片的菅芒瑟瑟起舞
已是和某日某时都隔岸了
旅人忽然思及
粥温。灯亮
遂想去俯就
一支随时可以起舞的菅芒
海上有山
黢黑的山
蜿蜒在海岸
芒草摇曳在潮声瓦蓝的碧云天
把吴勾看了
栏杆拍遍
再俯身向下 向前
下，有万丈倾涛
前，有峻岭苍岩
但只要远方有灯塔
心里就有暖
也许注焉不满
是故百折不还
我的芒鞋我的渡船
落日撒遍
光线变幻
曾经沧海
亦可桑田
屯溪老大桥
桥洞映雪。蘑菇似的远山
时隐时现
月夜曾有寒砧声声
春晓时分
细鳞在卵石间嬉戏
还记得有人在夏日里行船载瓜
如今它老了
一场洪水
离别时连招呼也没有打
世声如潮
半夜里落大雨了
清晨的水洼映着蓝天
背着书包的孩子轻轻踩在上面
一阵风拨动一枝芦苇的弦
野菊花从地里冒出来开成一片
一只虫子开始和另一只谈天
唧唧 唧唧
你好！秋天
世声如潮
我们且来清谈
配图：网络 / 编辑：赵宇
李本，诗人，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大学法学院教授，国际经济法学博士，博士生导师。作品见诸于《诗刊》《诗潮》《诗选刊》《创世纪》等诗歌刊物。出版诗集《菩提树下》《秋月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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