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故事 | 杨春:冬季到禾木去看雪

人间故事

我们是一群不请而至的客人,惊诧的主人显然没有准备,门前的积雪也没清除。半米厚的积雪,越野车也无能为力,四个轮子深深陷进雪里,轰鸣着空转。

冬季到禾木去看雪

文 | 杨春

越野车在冰雪路面上开了一整天的时光,山坳里错落有致的小木屋终于呈现在我们眼前,袅袅而上的炊烟,闪闪烁烁的灯光,让我们感到炉火的暖意。

我们的目的地,禾木――神的最后一块自留地,到了。

路两旁依然是一米高的雪墙,看不到人迹。

一条大黄狗冲着我们狂叫,在越野车的车灯下,一步一步向后退,一直退到雪窝里,一转身向村头一幢独立的木屋跑去。

木屋的主人出门迎客,憨实的哈萨克汉子,厚实的羊皮袄,夸张的狗皮帽子,护额和护耳的长毛向外翻着,如影视剧中关东大侠。

车上的客人一阵骚动,司机打着喇叭,其他人都伸出窗口去摇手,全不顾零下四十度的寒夜,一天的行车疲劳一霎间消失了。

我们是一群不请而至的客人,惊诧的主人显然没有准备,门前的积雪也没清除。半米厚的积雪,越野车也无能为力,四个轮子深深陷进雪里,轰鸣着空转。

车声、人声、犬声,惊动了山野,木屋藏不住寂静,一个两个三个脑袋从半敞的门缝里探出来,带头巾的哈萨克妇女、红脸庞的小男孩倚门而站,另一个狗皮帽子抓着铁锹径直走到车前,埋头铲雪。

“下来呀,小姑娘,到屋里喝奶茶,你帮不上帮的” 哈萨克妇女微笑着冲着我喊,不标准的汉语,透着奶茶的浓香。

有了厚围巾、羽绒服和黑夜的遮蔽,我的样子在陌生人眼里的确是一个小姑娘,可谁又知道我心里想着什么呢?

理了理衣服,带好手套围巾,推开车门,一脚踏空,跌进雪里。

积雪厚实而松软,我穿的太厚,像冬天爬高跌膘的小熊。跌进雪堆,手脚没了支撑,扑腾了好一阵子也没爬起来,旁边的人笑成一团,我不再挣扎,陷在雪里尽情地大笑。

一只大手有力在将我拉起,隔着手套也能感觉他的温度。大手的主人,在注意地看我,那么温和的目光,便是在寒夜里也有暖意。

稍稍站稳,我的手从他手中滑过,对他笑一笑。懵懵懂懂问一句“好像,您不是图瓦人?”。

“他不是,他和你们一样,是客人”第一个狗皮帽用不标准的汉语结结巴巴地说,示意妻子领我进屋。

屋里很暖,木材在炉膛里燃成鲜红的火苗,新烧的奶茶捂在手中热乎,喝到胃里暖和,好客的女主人端上馕饼、酥油和自制的果酱,热情地接待我们。

车很快从雪堆里挖出来,开到木屋门前,大伙手忙脚乱卸行李,我的大背包由“和我们一样的客人”提进屋。

有人告诉我禾木的冬天有着奇异的美,像童话里的世界,不可不去。

2011年元旦,与人相约到禾木看雪,同行一共四人,除了我,神鹰、深秋、建国都是摄影人,摄影装备一个赛一个的棒,炮筒也一个赛一个的长。三人开着一辆老式三凌越野车,相伴走遍新疆的山山水水,禾木,他们是第八第九次到来。对于我的加入,深秋大为欢迎“摄影界,咱女性是弱势群体”。

我不懂摄影,到禾木来,看雪,感受冷,学拍摄,再就是想过几天不同平常的日子,算是对自己辛苦一年的犒赏。

“和我们一样的客人”自称好摄,大连人摄影人,在禾木住了快一个月,还没拍到满意的作品。

“也许会住整个冬天”好摄说。

主人家有两间睡房,好摄一间,我们四个一间,摄影人“天为被地做床”已习惯,且不忌讳男女有别,夜里各自钻睡袋,只露出脑袋在外面。

黑夜里,记忆的链条,不管是甄光发亮,还是锈迹斑斑,总能从脑海里扯出来,开玩笑、讲俏皮话,说经历,说者兴趣盎然,听者津津有味,笑声不断,不管是多么危险的事,在摄影人的眼里,都平常而稀松。

我们的笑声极具感染力,好摄抱着睡袋来到我们的屋子,讲述他坐着马拉爬犁来禾木的经历。

“车只能开到冲乎尔乡,然后坐马拉爬犁,晚上借宿在沿途牧民家,两天才能到禾木。途中经过一个小山村,因为背靠大山,村子总是有一半在阴影中,阴暗分明,阳光下,就是一副决美的水墨风景图,非常可爱”。

“白天一般零下二十多度,坐马拉爬犁装备一定要好,毛皮制的军大衣、牧民做的毡鞋最好,羽绒衣裤最好是连体的,爬犁不能老坐着,坐一会就要站起来跺跺脚,走动走动,否则就会冻僵,脚一掰就能掉下来”。

“路上的风景美极了,我边走边拍,不知不觉天就黑尽了,冬天的黑夜来的早,我仰面躺在爬犁上,盖着厚厚的皮大衣,看着夜空中闪亮的繁星,一棵棵身披白色晚礼服的圣诞树,在漫天闪耀的群星中不断后退,夜幕下,好像整个森林都在跳舞。如果不是太冷,我真会跳起来,对着星空长时间曝光,一定能拍出最美丽的星迹”。

“漫天闪耀的群星”, “身披白色晚礼服会跳舞的圣诞树”渐渐将我带入了梦乡。

1月2日清晨,我被冻醒,屋内几近呵气成霜,空气中没有一丝暖气,早起的女主人忙着生火,而我身边,摄影人全都不知去向。

一条雪路曲曲折折,将我引到木屋后,好像一下子推开了拉尼亚王国的魔橱,一幅绝美的冰雪童话慢慢在我展开。

梦游般地,我踏过雪桥,站在牧民汲水的小河边,眼前的景色甜美而不真实,我瞪着眼睛张大嘴:“呵,人间哪里可能有这样的乐土?”

冰封玉砌,冬天的禾木 “雾淞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禾木河清亮的水流缓缓涌出冰面,潺潺作响,在清晨的腾腾雾气中波光粼粼。松技与残木封冻在厚厚的冰面下,不知名的小鸟在河里悠闲地游弋,转眼间又飞入白雪皑皑的山林;小河边,千百棵松树银装素裹,如巨大的圣诞树错落有致,白桦树是圣诞树的守卫,一棵两棵三棵弯腰探身入水,树杆树技担着厚厚的白雪,变成一座两座三座弯弯的拱桥。仿佛一群顽皮的孩子的夜里偷跑出家门玩水,遇到冰雪,一个两个三个来不及跑回,就冻在河面上,单等春暖花开方能舒展腰肢。

脚下,厚厚的积雪,旁侧,树桩上担着巨大的雪蘑菇,身后,雪屋子、雪栅栏就像圣诞老人搭的积木,而那贯穿禾木的小溪,玉带般地穿过这一片梦土。

一时里,我的心被一阵巨大柔软的欢乐淹过,生命的美,又一次向我呈现。

拿着相机的一个人,咔嚓咔嚓,将镜头对准了我,而我穿了无数件毛衣、羽绒服,圆圆滚滚地站在河边,像极了南极冰雪中伫立的企鹅,眉毛眼睫挂满了白霜,从帽子里探出的几缕发丝亦冰冻如树枝。

“上平台吧?禾木大片都是在那拍的”好摄笑盈盈的看着我。

“他们呢?他们去哪了?”

“他们早早上平台等太阳,我等你,怕你一个人会哭”好摄笑着“两种选择,骑马和坐马拉爬犁?”

“骑马!当然是骑马,俺可是骑马高手”我嘻笑着望着好摄,好摄转身去牵马,穿着巨大的雪地靴一直走在前。

枣红色的马儿,膘肥体壮,硕大的身躯似一堵墙,鬃毛、眼睫上结满了白霜,零下四十度的天气,整日游走于雪原,不得不佩服马儿的耐寒能力。

马儿不说话,我轻轻靠上去,试着用手慢慢地抚过马鼻,双手环上去亲吻马,贴着马低低说话“好马儿,不怕,乖”。马不动,顺从的望着我,大眼睛温柔地一溜一溜地望着我,好像已相识几百年。

我接过好摄递过来的缰绳,准备飞身上马,可却没能“飞”起来,一层套一层的羽绒衣裤让我与“轻盈”无缘,用双手去搬自己的脚才勉强够着马蹬,一脚没踏上,又仰面摔倒在雪堆里,好摄在旁边哈哈大笑“谁说自己是骑马高手?”

马儿却是知我心的,慢慢走到木栅栏前,等着我爬上栅栏,板住马鞍,一下子跨上去。

“好马儿,走吧!”我拍拍马,便在晨雾中走进禾木村的雪路,雪路蜿蜿蜒蜒,在一幢幢木房子间环绕。

即使不为拍照而来,只要能住到这里也会成为童话中的主角,一天中可以欣赏日出日落美景,可以湖畔漫步,可以破冰汲水,可以插草喂羊,可以劈柴生火,可以坐在暖暖的火炉旁喝着奶茶听牧民们弹琴唱悠扬的蒙古歌……

走过禾木桥,穿过白桦树、松树伴生的树林,走向茫茫无迹的雪原。

马儿不知几岁了,许是天气对它也是太冷,走的慢慢吞吞,不勉强马儿快走,俯下身子,躲避枝枝桠桠的树技。好摄骑着另一匹马走在前面,两只帽耳在风中抖动,如两只步调一至,跳来跳去的小松鼠,马蹄踏雪的声音远远便能听见。

从村子到观景平台的路有三条,车驶的公路,马踏的小路,人行的木栈道。马儿是识途的,一条路不知走了几百几千次,不用人驱赶,沿小路绕山而行,爬坡时,身体几近直立,差点从马上掉下去。我狂叫一声,死命拉紧缰绳,前面的人听见我喊,勒住了马,见我并没有跌下来,转身又走,我的马紧紧跟上去,而路边松树低矮的枝桠越来越近,我一低头抱住了的马脖子 “啊――救命――”

好摄跳下马背,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拍拍马屁股,让马自已走,一伸手拉住我的马缰,“瞧你也不常骑马,慢着点”便也不说话,做起了我的马夫。

观景平台上,架起长枪短炮的只有神鹰、深秋和建国。深秋说,去年元旦,平台上可热闹了,三角架一排又一排,都没地方插脚,寒流阻档了太多的脚步。

禾木乡的日出美仑美奂。最先亮起来的是美丽峰的山尖,白皑皑的山峰,只有那山尖一抹金灿灿的光亮。我举着长焦咔咔咔按着快门,却怎么都不满意,觉得摄入镜头只是雪峰的形,是阳光打在雪山上的光亮,却没办法摄入美丽峰的魂,可美丽峰的灵魂在哪里?我转身重新俯瞰禾木村,我看见一幢幢木屋随着阳光的渐渐推进而升起炊烟,借着好摄四百的长焦去搜寻,村子的小路上,走着禾木人和他们的牛马。

村里牧民起床不用闹钟,是靠温暖的阳光从寒冷长夜中唤醒的,就像童话里描写的一样:当第一缕暖阳撒在木屋的房顶时,屋里的男人、女人、孩子,圈里的牛羊就都渐渐苏醒了。女人生火做饭,孩子去河边提水,男人则开始打扫羊圈,把牛群赶出村子吃草,一生梦想的日子,不就明白地放在这儿吗?

平台上很快热闹起来,准备冰雪节的工作人员,在雪山上空升起十几个鲜红的巨型气球,彩带迎风飘扬。马术、姑娘追、叼羊表演的姑娘小伙子们在预演,哈萨克小姑娘的大衣下露出层层红艳叠翠的长裙。

我跑去问其中的一位姑娘“冷不冷”,姑娘说:“冷,骑上马上跑更冷”。于是我很担心姑娘的身体:“表演时要脱大衣?会不会冻坏?”姑娘笑着:“要穿长裙,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习惯了,不会冻坏”。

“姑娘追、叼羊、马术、射箭、抱石头、锯木头…表演热热闹闹在雪原展开,静静的雪原欢腾起来,只是一瞬间的事,呼啦呼啦,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表演场地一下子聚集了上千人,姑娘们穿着艳丽的长裙坐在马背上,零下四十度的气温里,徒手挥动着马鞭,竟然微笑着。我也笑了,这样的天气,穿这样少的衣服,在风中驰骋,如果是我,展示给大家的会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比表演者忙碌的是记者和摄影人,摄影机不停地转,快门咔嚓咔嚓地响。我站在高高的雪墙前,给深秋做摄影助手,却感觉背后长着眼睛,一回头,好摄站在不远处,向我招手,

“走,我们去美丽峰”好摄说。我犹豫了一会儿,顺从地跟着他,绕过树林,慢慢离开了看表演的人群。

“喜欢冬天的禾木吗?

“太喜欢了!”我叹了口气 “像童话世界”。

“童话世界?”好摄望着我,显得很不可思议 “雪原可不是童话世界,来吧,带你去看真正的雪原,坐过马拉爬犁吗?”

“没坐过,有马拉爬犁吗?”我笑了。

先前搭我上山的马,静静地等在雪路上,后面拉着木制的爬犁。

美丽峰就在眼前,高高的山峰,除了冰冻的松树,洁白纯净,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我们走在只能通过一个爬犁的雪路上,两边是半人高的雪墙。平台上的热闹远了,爬犁上只听见过呼呼的风声,双手紧紧抓住爬犁的木栏,我们的气息一出嘴巴就结成冰霜,从空中落在身上,变成白色的晶体。

起初,我仍以看童话的目光欣赏路两旁的风景:好一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峰。

不一会儿,我的手便痛的抓不住木栏,脚也不听使唤。

“还像是在童话里吗?”好摄哈哈笑着。

“像!停下,我要走路”我嘴里强硬着,被好摄嘲笑激怒,不等马完全停下,就要从爬犁上跳下去,一个踉跄摔倒在雪地上。好摄一惊,拉紧了马缰,那匹马竟半站起来,长长的一声嘶叫,我也受到惊吓,身子向旁边一滚,躲过了与爬犁的碰撞,好摄却结结实实从爬犁上摔了下来。

干什么可能都没在半米深的积雪里开路难了,每一次移动脚步,雪鞋直直地陷下去,没了膝盖,当你把腿抽出来的时候得需要技术了,腿不能打弯,也不能倾斜,得笔直地提起来半米高,再向前踏去。一开始,我觉得好玩,离开雪路去踏积雪,第一次走在这种路上,甚是好玩,走两步便停下来卧在雪地里喘粗气,走不到五十米,就累得不行,摔在雪里不想起来,好摄着实不忍我在雪地里摔跟头,硬生生地把我从雪里拉上爬犁,用一件厚大衣裹住我的手脚。

我半躺在爬犁上,眼睫挂满了白霜,费了很大的劲才能睁开。

雪原寂静无语,我被这死寂的无声震慑了。

大自然有许多宏伟的力量震慑人的存在,譬如翻涌的浪涛,突发的地震,轰鸣的雷声,然而最可怕最有震慑力的可能是眼前这死寂的雪野,悄无声息的天穹呈现出灰黄的颜色,人的声音变成了有分量的东西,我和好摄谁也不敢轻易出口打破这凝固的天光,更害怕因为发出声音吓坏自己。

地平线上,远远地的一个小黑点,渐渐近了,一匹高大的黑马拉着爬犁。我们将马牵到雪路旁,给黑马让出雪路。

爬犁上的人犹如雪铸,深黑色的围巾结满白霜,身下护着的小小包裹是一个孩子身形。

“孩子?这么冷,带孩子回来干什么?”我惊叫。

拦住马,从好摄跟妇女的谈话中,我听出妇女的焦急:儿子跟火一样烫,男人外出没在家,她只能自己带着孩子去村里,找到医生和药。

望着爬犁中烧得滚烫的孩子,“童话世界”的想法消失的无影无踪,在这荒凉和寂静雪原,人的生命像一条虫子一样渺小,任何一点小差错都是置生命于险地,任何一点胆大妄为的念头都会使自己恐惧、发抖。无论如何,人在这儿像只困兽一样,命不由已。

而我再没有兴趣去看美丽峰,央求好摄护送妇女回村,“万一有事也有照应”。

女子将孩子抱在怀里,伴随着爬犁的颠簸,轻轻地摇晃着。

望望焦急的女子,望望尚远的雪路,又望望死寂的雪原,我想,生命是运动的,而雪原是却在企图消灭运动。它结冰,阻止它流向河流,它榨干树汁,直到强强健的树的心脏变冷,而人的生命却如此的顽强。

走过树林的时候,马的速度显然在慢了下来,四下静消消的,树技上雪挂满技,严寒冻结了大自然的心脏,冻结了它的嘴唇,似乎有什么声音在空中微响,没有人知道将会降临什么命运。

一棵大树,一棵大树经过岁月的侵蚀和积雪的重压。展现了它生命的最后表演。

折断声轰响,在我们前面十米处压了下来,挡住了我们回村的路,马受了惊吓,一声长嘶,身体几近直立,女子和孩子差点摔出爬犁,而女子显然是经过了许多人生的风险,迅速用两腿夹住孩子,两手死死抓住爬犁木椽。

我和好摄跌跌撞撞跑向前面的爬犁,女子已爬下爬犁,用棉被紧紧裹好孩子,抱在怀里。

禾木的哈萨克人更重行动而很少话语,眼看着马拉爬犁过不了树干,女子没有哭也没有发晕,更不等谁的命令,立即决定放弃爬犁。

女子向我走来,将孩子推向我,我赶紧接过,却是无比的重,在深深的雪地里,我一个人行走都困难,如何能抱动一个生病的孩子,女子看出了我的怯懦,转身将孩子递给好摄,好摄一把接住,眼望着女子。

女子无语,径自卸下爬犁,只牵了马,绕过折断的大树,半米多深的积雪,女子和马走的都很艰难,一步深深地陷下去,再直直地拔出来,抬起半米多高,又深深地陷进去。而女子却走的很快,近三十多米的圈,女子和马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时间。

先前,我也在雪原里走了近三十米,边走边笑,用了近半个小时,我那是在玩,在享受冰雪,而女子是在追赶时间,是为孩子的生命追时间。

看出女子的用意,好摄抱着孩子紧跑两步,从倒塌的树干下钻过去,在树干那边等着女子。

女子翻身上马,附下身子从好摄手中接过孩子,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抱着孩子,双腿轻轻一夹,马听话地踏着雪路走了。

上马、接孩子、打马前行,女子的动作一气呵成,不多余,也不多语。

太阳在山那边不见了,只剩下火一样的光射在天止,随后就消失了一切影迹。

黄昏的雪原在女子身后无尽地铺展下去,那马背上怀抱孩子佝偻着的身躯在夕阳的霞光里渐行渐远,成为一个移动的小点,最后在地平线上消失。

有了女子做榜样,好摄和我也放弃爬犁,骑马踏上归途。

日落时的禾木乡又呈现出另一种美,这时没有了逆光炊烟,没有了清晨跃动的朝气,粉红的夕阳撒在村里的每个角落和树梢,禾木变得沉静而优雅,又开始从容地慢慢步入暮色中。而那个怀抱孩子的女子肯定已经找着医生,退烧的孩子也已安静地入睡。

(文中插图为作者提供)

头图:网络  / 编辑:闺门多瑕

杨春,汉族,七十年代初出生于新疆阿勒泰地区,现国家税务总局克拉玛依市税务局干部。新疆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花城》《青年文学》《山东文学》《湖南文学》等发表小说、散文、诗歌作品百万余字。出版长篇散文《戈壁中的大院》,散文集《雪莲花开》《我在新疆长大》《魔鬼城故事》《天山税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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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度》2020秋冬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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