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话八则

夜里睡不着，呓语。通俗讲，叫说胡话。胡话，按词源，是不是指胡人说的话？我没查，不清楚。但认为胡人说话不靠谱，却挺有市场。古代如此，今天依然如此。下面这些，都是我的胡话，别当真。

【1】精卵

人降生在地球上哪个国家，是很偶然的事。人，不过是精和卵结合的产物，中国古人说得玄乎隐晦些，叫阴阳。结合后，它一路从跳蚤那么大，长到米粒、花生、芒果那么大，有了人形，变成他/她，最后从管道爬出，到世上透气。这是人的生物本质，也是人最重要的本质。后来附丽上去的，比如文化认同、国族认同，都没那么重要。虽然没那么重要，搞不好，却往往要命，有时会要很多很多命。婴儿要知道出来透气是这么个情况，宁可闷死，也不愿出来。

【2】清流

“某某是当今社会的一股清流”，每次读到这句子，我总不免悲哀。这句话让我觉得，我们处在浊流的包围之中。或者其实，我们竟就是那浊流中的泥沙，包围着、裹挟着那仅有的清流。

【3】悲欢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鲁迅先生这句话，被人用滥，可我并不十分赞同，尤其是当它脱离原文语境时。鲁迅当然是人类之一员，可他要是没有共情心，怎么能发出“救救孩子”的呼喊？悲欢并不相通的人类，恐怕是一种超越了共情心的新人类吧。比如，那些希望外国感染新冠人数越多越好的“人类”。不过，这种人类或许更古老，差不多古到周口店那会儿。

【4】吃瓜

我叫瓜瓜君，但我不喜欢“吃瓜”一词。这个词，似乎有点合乎上一条鲁迅那句话。当然，吃瓜不一定都吵闹，有素养的人，也可以貌似安静地吃。超过10人的微信群里，差不多都能看到爱吃瓜的群友，我也因此经常产生退群的冲动，也退过好多群。好像有种动物，靠吃自己活命，我觉得吃瓜跟这个有点像。吃瓜，以前叫看热闹。你站在旁边看热闹，看热闹的人在旁边看你。吃瓜和被吃瓜，几乎总是同时的。

【5】博士

方方在日记里说，那些骂她的，如果接受过本科教育，思想、逻辑和文辞水平也不至于如此低劣。这就是方方阿姨您幼稚了。不要说本科，就是博士，骂你的多着呢，而且都是扎堆。骂人的博士们，自视为社会精英，自视有担当，可他们骂人时体现的思想、逻辑水平，跟骂方方的“本科生”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他们可能不太会用脏词吧。我也只是说“吧”。另外，他们可能顾忌到什么，一般是扎堆偷偷骂，不会像某博士那样发表到公众面前。

【6】死全家

由此又想到，微博评论区，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在骂人，最常见的骂词是：死全家。是什么深仇大恨，要让素未蒙面的陌生人死全家，自己才过瘾？这里面，应该没有博士学历吧？

【7】天赋异禀

某官员由政府部门转到书坛任职，不长时间，搞得风生水起，到处办展览、当评委，做话事人。开会时，他都是靠在台上的沙发里，手持话筒，指点江山。而那些混书坛几十年的书法家，只能坐在台下的椅子上，侧耳聆听。我问某友：“他之前不是没怎么学过书法吗，怎么水平一下子这么高？”答：“天赋异禀。”

【8】打孔

那天，我联系物业，问能否帮忙打几个孔，挂微波炉。物业姐姐说：师傅上门，要收费。我说行。下午，师傅来打孔、装架子，搞了小半个小时。我在一边猜想他会收多少钱，要不要讲讲价。我最怕讲价。不料完工后，师傅说：“不收钱啦！这是我上班时间，免费的。”我们受宠若惊，习惯了被收费，猛然被免费，心脏有点受不了。后来我想，师傅收不收费，可能看心情。因为他进屋时感叹了一句：“哇，更多书！做楼C的？”所以，可能师傅误以为我们有文化，予以免费，以示尊敬。虽然我是半吊子，但如果大家都能像师傅一样，尊重真正的文化人，网络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死全家”，就不会有人狺狺着要以煽动癫覆锅＋烝蜷罪，起诉一位老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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