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今天,他为林子祥策划了一张“黑白不分”的专辑……
“又一次聊到了林子祥的专辑,这次是1990年的《日出日落》,到今天正好是30周年。华纳没有像环球那样出整数周年纪念系列的再版碟,但是印象中华纳为林子祥出的各种格式的再版也不少。”01—前情提要
《日落日出》是林子祥第十七张粤语大碟,也是他踏入90年代之后的粤语歌首秀。阿Lam的母语并不是广东话,但从1978年的《各师各法》开始,还是一直以不紧不慢的速度推出粤语专辑。林子祥早期(78年~82年的百代时期)的作品里掺杂着大量广东话俚语,这种市井语调与西洋曲风的差异对比,形成了林子祥早期主要的作品基调。这一时期林子祥自己的创作还是以小调歌曲或乡村风格为主。1983年进入华纳唱片以后,林子祥和其他粤语歌手一样,开始了“去俚语化”的转型,并吸纳了大量欧美时兴的路数,《敢爱敢做》、《千亿个夜晚》、《花街70号》等欧美流行歌曲改编的粤语金曲应运而生。林子祥自己的作品,也开始多元化了,例如布鲁斯风格的《这一个夜》、电子味儿的《真的汉子》,以及流行芭乐风的《每夜唱不停》等等。 02—“黑白不分”的概念设计《日落日出》里面只有一首标题曲是林子祥自己的创作,余下九首都是舶来品。这种专辑的存在,对于我这样的考据爱好者是很有价值的,我也从不认为原创性应该和专辑质量划等号。更何况林子祥这样西化的歌手,有时候只有译曲可以凸显他的实力,以及对多元化曲风的探索。最可贵的是,《日落日出》的10首歌,呈现出了一个完整的专辑概念。这和同期香港乐坛其他改编歌占多数的专辑,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专辑的制作人就是林子祥本人,这也就意味着那九首改编歌曲即使不是林子祥的创作,也大多出自他本人选择的意愿。纵观香港乐坛,在全盛时期实现“音乐自由”的歌手不多,林子祥算一个。在credits当中还有个有趣的身份,叫Design Concept(概念设计),这个职务下除了林子祥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许愿,也就是本文标题里的“他”。此前墨墨老师在介绍林忆莲的推送中,多次提到的关键人物。许愿帮林忆莲做策划的《都市触觉》系列专辑,同样也是以欧美改编歌为主的大碟,也充分说明了专辑企划和概念的重要性。林子祥的《日落日出》专辑从发行时间来推测,它的制作周期应该是在《都市触觉III》之后。许愿将林忆莲专辑里百试不爽的“概念化设定”,搬运到了林子祥身上。 许愿不仅在专辑的“创意团队”中,更是负责了专辑的封套设计等美工工作,但从这一点很见许老师创意的绝妙之处。“日落日出”的封套,不同于以往国人对日出和夕阳的审美印象,而是借鉴了埃及神话中太阳神的形象、以及林子祥背映的月球作为封面点缀,使得封面充满了“高级感”。这也恰恰说明专辑是一张“洋味儿”很重的碟。即使是以“日出”、“日落”为主导核心的作品,全碟却没有明显的昼夜之分,好像每一首歌都是一天的循环。《黑白不分》就很契合专辑的主旨。
《黑白不分》改编自牙买加歌手Errol Brown的《Maya》,陈少琪填的改编词。充满律动与神秘的音乐,是林子祥之前没有过的尝试。可惜这首歌网上没找到数字化版本,不然就发上来给大家听听了。03—“一只蚊”的故事
我最早听到《日落日出》专辑中的歌,还有一首常出现在精选里却有容易被忽略的歌:《一只蚊》。 即使不告诉你这张专辑除了标题都是cover,你也会觉得这首歌不太可能是香港本土的原创。这首是典型的cha-cha风格舞曲,原曲叫《Pepito》。很多拉丁风格的发烧碟、杂锦当中都会有这首曲子的出现,无论人声还是轻音乐演奏。对于《Pepito》的出处我也做了一番考据,我目前所了解到最早的版本,是来自法国的组合Los Machucambos的版本(1962)。好在微信曲库有试听,不妨来听一下。 04—港乐Funk/Soul以及Synth-pop……
专辑的选曲可以看出林子祥对Jermaine Jackson是真爱……之前一首《千亿个夜晚》就是Jermaine的歌,这次在《日落日出》里又将《Give A Little Love》改编成了《厌了玩游戏》。 我一直认为Jermaine是被弟弟的光环盖过的一位歌手,过段时间或许会有盘点华语乐坛类似情况的推送,敬请期待。收录《厌了玩游戏》原曲的《Dynamite》专辑,正是Jermaine自己担任制作人的大碟,如果你喜欢Funk/Soul一定不要错过这张专辑。林子祥也是把这类风格拿捏的非常恰到好处的港乐歌手。 除了佩服林子祥出色的唱功之外,作为考据党,我更佩服林子祥是哪儿听来的那么多好听的歌。放在今天或许不是问题,随便打开手机什么都有了,当时只能通过唱片或广播来获取音乐资源。《高大威猛》的原曲,同样来自一组没有数字化资源的小众艺人Cousin Rachel。他们1988年的单曲《You Give Me So Much》。
两首看似不主要的曲目,却引领了当时乐坛的潮流。你可能会觉得过时,但今天人们不也在拿手机搜各种funk、disco这些复古的曲风来听吗?05—冷门歌曲背后的传奇人物……
经常阅读本号的朋友应该知道,我向来喜欢介绍一些别人忽略的歌或人。这当中既有“特立独行”的成分,也有发自内心对一个时代和一位歌者的崇敬。林子祥这张专辑里,有一首歌叫《星之影像》。它的原唱者是一位美国传奇灵魂乐歌手,叫Otis Redding。原版的名字叫《(Sittin' On) The Dock Of The Bay》,这是Otis最后且唯一一首冠军单曲。 在这首歌录完还没发行的时候,Otis Redding和他的团队不幸遭遇空难,那一年他才26岁。出事后,Atlantic公司才正是发行了这首《(Sittin' On) The Dock Of The Bay》,伴随着人们对这位灵魂乐歌手的怀念,这张单曲也成为了他销量最好的一首歌,只可惜他本人看不到了。次年Atlantic将Otis的遗作整理成全长大碟《The Dock of the Bay》发行,后入选了滚石杂志评选的500张历代最强专辑名录,算是给这位灵魂乐乃至后来R&B曲风的奠基人,追赠了一份特殊的褒奖。 话说回来,要不是林子祥的翻唱,我根本不会有机会研究这些……06—脆弱……林子祥不算是一个普遍意义上的摇滚歌手,因为他的曲风涉猎实在太广,并不仅限于某一两种风格。当然,这也不妨碍他能把摇滚唱的很好,毕竟林子祥还是太极的偶像……
《天光也睡天黑也睡》翻唱自英国歌手Nik Kershaw的《Wide Boy》、《夕阳》则是Sting的名曲《fragile》。两首都是来自英国歌手的作品,但却是两个曲风,前者是酣畅淋漓的硬摇、后者是内敛的民谣风。虽然《fragile》在林子祥的专辑里仅仅是放在最后呼应结束的“日落”时分,但原曲却是一首被赋予了诸多特别意义的神作。据说这首歌的起因是源自一个美国工程师在尼加拉瓜被人杀害的事件,揭示了战争和暴力面前,生命永远是脆弱的;9·11那一年,Sting正在举行巡演,当得知事件发生之后,他立刻停止了后面的场次,为罹难的人们献唱了这首《fragile》。此刻面对全球还为平息的疫情,更体现了人类是脆弱的。 07—日出日落是什么都不为……
我对这张专辑的特殊的情结是来自于亲身经历,目睹了许多亲朋好友的离世,我才知道生命的轨迹原来向日出日落一样,有升起的时候,也有落下的时候。如果你看了今天的新闻,就更能体会这个道理。一天之内传来了球王马拉多纳、台湾音乐人吕晓栋(闽南语电音“教父”)、马来西亚音乐人卡斯(《粉红色的回忆》作词人)离世的消息,《日落日出》虽然不是一首寄托哀思的歌,但是却能从它流畅的旋律里听出一丝悲伤的情绪。也有人说,这是林子祥最后一首能打榜的个人创作。且不论这个说法的对错,至少我认为这是林子祥能写出的最好听的芭乐作品了。这首歌在香港的成功,为林子祥的90年代开了个好头。华纳也萌生了将林子祥送到台湾发展的念头,第一首国语歌就是《日落日出》的国语版《这次你是真的伤了我的心》……不过那已经是另一段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