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堂诗词课034 诗的意象——羌笛

五堂

诗词课

(诗篇)

第三十四章  诗的意象——羌笛

说完植物、动物,今天要说的是一种用于特定场景的意象,羌笛。羌笛是古代西部羌族使用的一种乐器,距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羌笛由两根竖管组成,并排用线缠绕,每管各有六个音孔,上端装有竹簧口哨,又被称为羌管、芦管。羌笛一般用于独奏,而且容易学习掌握,逐渐成了西北百姓以及戍边将士经常使用的乐器。羌笛的音色深沉低厚,再配上西北边疆特有的环境,听起来天生带有浓重的苍凉感。羌笛和其他诗词中的意象不同,它的特点决定了它一般只出现在边塞诗中,它的意象表征自然以寂寞、悲情为主。

在任何一个朝代,戍边将士都是一个非常辛苦的群体,他们背井离乡,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荒芜人烟之地,常年陪伴着他们的只有万里黄沙和边关冷月,恶劣的生活条件,时刻可能发生的战斗,构成了边塞生活的主旋律。于是,边塞这一独特氛围也成了诗人笔下的重要内容,当唐朝在开疆拓土的时候,边塞诗在唐代也盛极一时,涌现了王昌龄、高适、王之涣等一批特别擅长写边塞题材诗歌的大诗人。宋朝实施守内虚外的方针,虽没有开拓疆土,却一直伴随着严重的边患,边塞诗词也不乏佳作,只是诗中罕有豪迈之情。

围绕着边塞诗的创作,一些能够特别体现边塞特征的物体成了寄托诗人感情的主要载体,比如玉门关、阳关、关山、大漠、胡笳(也是一种乐器)等等, 而今天所说的羌笛,则是边塞诗中出现频率极高的一种意象。“万里胡天云出塞,一声羌笛客登楼”、“羌笛临风曲,悲笳出塞音”、“东征健儿尽,羌笛暮吹哀”、“秋意正随羌笛怨,夜深愁杀倚栏人”,凡此种种,无不是以羌笛之声,唱戍人之悲。

边疆生活寂寞困苦,但也有杀敌报国的豪迈,所以羌笛吹奏出的“悲”也分两个方面,是“悲凉”和“悲壮”的结合体。一者为“健儿击鼓吹羌笛”式的悲壮。比如高适所作的《塞上听吹笛》:“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二者为“羌管悠悠霜满地”式的悲凉。比如,李益的《夜上受降城闻笛》:“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这些诗都是边塞诗中的经典佳作,羌笛无一例外都成了其中的主角。在接下去这首边塞诗里,我们依然可以听到悠扬的羌笛声。

·

王之涣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

《凉州词》并不是一个特有的题目,而是唐朝时期流传的一种曲调。凉州,位于现在的甘肃武威,又称雍州、雍凉,是中国西北地区的重镇,南北朝时期的前凉、后凉、南凉、北凉、西凉政权都在此建都。在唐朝,凉州是朝廷控扼西域的重要据点,可以说,到了凉州,也就意味着边疆前线,故而,很多边塞诗都以凉州词为题。除了我们今天所说的王之涣的《凉州词》外,王翰的那首《凉州词》也极负盛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想必大家都听说过。

王之涣的诗句总是视野开阔、气势磅礴。正如他在《登鹳雀楼》里的“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一样,《凉州词》前两句也是大开大合。“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诗人一指,就是一幅壮阔的西北边地风光图:极目远眺,黄河蜿蜒而上,一眼望不到它的源头,似乎已经延伸到了天地相接之处,直到深入云间。从诗句文意来看,诗人的角度是由近及远,与《登鹳雀楼》中的“黄河入海流”恰恰相反,而黄河那种浑厚的气势却是一致的。

“一片孤城万仞山”,边地风光总是荒漠千里,群山绵延,“仞”是古代的长度单位,一般以七尺或八尺为一仞,万仞自然是形容山的高度,比如陆游也写过“五千仞岳上摩天”。在高山和荒漠的映衬下,一座孤城格外显眼,这座孤城是边关将士的驻守之地。孤城既是景物的写实,同样也是戍边将士孤寂心理的一种象征,正如“孤城遥望玉门关”、“长烟落日孤城闭”等名句一样,这里的孤,也是一语双关。

第三句“羌笛何须怨杨柳”。我们的羌笛恰到好处地出现了,在一片荒凉萧瑟的景象里,将士们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羌笛声,心中不禁泛起对家乡的浓浓思念,使人遐想感叹:羌笛,你何须埋怨杨柳呢?需要说明的是,很多书中都将此句中的“杨柳”解释为《折柳曲》,但如此一来,无论是解释为“羌笛怨折柳曲”,还是解释为“羌笛吹奏折柳曲”都会显得很生硬。事实上,我们说过,杨柳本身就有表征惜别、留恋的意象,这里无需再将其演绎为《折柳曲》。

最后一句“春风不度玉门关”。将士们纵然乡愁难解,但依然只能低头自嘲:羌笛不要再埋怨杨柳了,春风本来就无法吹过玉门关呀。好一句意蕴万千的话,里面有着守边将士的无奈,有他们的厌战思归之情,也有一种职责所系,家国难两全的自我宽慰。其实,这种矛盾纠结,反而是更正常的人性反应,守边将士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丰富的内心,我们只能在羌笛的乐曲中慢慢品味了。

知识链接

下面两首运用羌笛意象的诗,你可听说过?

从军行

唐 王昌龄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节选)

唐 岑参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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