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树的爱情千古绝唱

  文/罗廷辉

  有的人以为萨秘姆就是如今市场上惯称泡核桃的这个单一品种,其实不然,千百年来这一品种在民间的传统称谓是大核桃,而萨秘姆是彝语音译,其意为泡核桃不假,但这是区别于铁核桃的所有品种的统称。
  在漾濞民间,核桃通常被分为两大类,一类是铁核桃,另一类是泡核桃。铁核桃外皮的厚薄和仁子的多寡肥瘦也有差别,但程度相差不是很大,因而人们不再加以区分。而泡核桃中的杂果核桃却分为小核桃、夹绵核桃、尖嘴夹绵。接下来,夹绵核桃又分为夹壳夹绵、蛋壳夹绵,尖嘴夹绵分为四方果(也有的地方称长毛果)、娘亲。再往下,娘亲核桃还分为一般娘亲和紫心娘亲(如今市场称谓紫心核桃)。
  民间真有趣,认为核桃是有性别的,并认定铁核桃是雄性,泡核桃雌性。更有趣的是还一直为核桃树流传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老和尚山、普义山和义阿扎山,于西面呈“品”字形而立,和点苍山遥相对望。相传,很久很久以前,这三座山上都仅居住着一户人家,在各自的山头农耕、牧畜、狩猎,他们分别是萨秘姆、腊鲁巴和萨秘尕家。三家人原本都是世代单传,到了他们这一代,萨秘姆家一胞生了七凤,而腊鲁巴和萨秘尕也还是单根独苗。
  几户人家虽说相隔不远,怎奈山高林密,箐深草茂,因而早晚见得炊烟听得人声,偶尔在空地上见次人影,却转眼又消失在林深草密处,相互之间并无往来。只是少年人生性活泼,这种境况并阻碍不了能歌善舞的他们相互交流。
  噢回回!对门山上小阿妹,怕是仙女下凡尘;此番下届为何事?打声招呼莫嫌烦。
  这边粗犷豪放的歌声才传过去,那头柔美悦耳的回应就送到了耳朵里。
  噢回,噢回啊!九天仙女不是木,萨秘姆家大姐姐;放羊放到七星石,为我爹妈分忧烦。
  噢回回!阿哥怕是巡山神,听得声音不见影;座下咯是麒麟兽,说给小妹图新鲜。
  噢回,噢回啊!玉皇驾前递茶童,天天种荞普义山;今日打只小马鹿,为给爹妈打牙祭。
  一来二去,萨秘姆姐妹都知道普义山和义阿扎山上,居住着同样勤劳且勇敢,善良又孝顺的腊鲁巴和萨秘尕,而腊鲁巴和萨秘尕却都以为萨秘姆家就一个美丽大方温柔多情的小妹妹。
  这也难怪,萨秘姆七姐妹不愧是一胎同胞,一个模子同时刻出,容貌神韵,身材嗓音,甚至心思都无二致,完全是一个人的七个分身,就连生身父母都总也分辨不清她们,更遑论只不过是常跟她们对歌的腊鲁巴和萨秘尕。她们轮流跟在父母跟前下地干活,轮流上山放牧,轮流跟腊鲁巴和萨秘尕对歌,也都各自对对歌一事守口如瓶。因而,正像腊鲁巴和萨秘尕不知道跟他们对歌的是不同的姐妹七人,她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姐妹们都在和那两位神交。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九个年轻男女山歌唱着唱着,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唱成了情歌,在自以为条件成熟的情况下,腊鲁巴发出了求婚信息。
  噢回回!妹要星星哥去采,妹要月亮哥去摘;想跟阿妹做一家,男耕女织过一生。
  可惜腊鲁巴多情,山那边的女子更痴情。
  噢回回啊!一生一世不够长,永生永世才有缘;哥要真心想娶妹,为人莫作半截事。
  腊鲁巴听吧,心头犯难了:爱到这步田地,谁不想生生世世?可过完这一生,黄泉路上孟婆摊前一碗忘忧茶下去,谁还记得今生事?在投胎时又哪里去找来世人?
  普义山山顶有个玉皇阁,供奉的就是玉皇大帝,自己自打记事以来,日日在玉帝座前的油灯里添油,香炉内续香,从来没有断顿过。凡人都还重情义,天家怎会不讲因缘?眼前遇到的问题,对自己一个凡夫俗子来说比天还大,可在作为苍生万物之主的玉帝眼里,那还能是个事?
  腊鲁巴犯了会儿难,也就想到了这一点,只可惜就在这么犯会儿难的工夫,已经由占着先机的事中人,完全变成了不相干的局外人。
  噢回噢回啊!今生今世能娶妹,生生世世陪护你;记不住妹不去死,找不着妹不再生!
  腊鲁巴犯难,萨秘尕却不含糊。因之一场婚恋虽说也经历了一段小插曲,可也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提亲当晚,在场的人全都傻眼啦。本以为就是两个人的婚恋,突然成了八个人的嫁娶,这等事要是一旦摊上,谁能不傻眼?傻眼归傻眼,婚事却没什么波折,反正多女共侍一夫也不是破天荒,而七个姐妹都是同一番心思:既不舍得自己一个人伤心,又不忍心姐妹中有谁难过。
  提亲没波折,婚后却多烦忧。“记不住妹不去死,找不着妹不再生!”当时唱的人所唱的,也正是听的人想要听的,可生死天定,哪由得他们自己做主?为这事,夫妻八人日日夜夜食不甘味,夜不成寐。
  “腊鲁巴家不是有个玉皇大帝噶?你去找他想想办法嘛!”后来,萨秘姆姐妹七口同声。
  那可是当初的情敌啊!萨秘尕能不犯愁吗:“他能帮忙说情吗?”
  萨秘姆们还是七口同声:“换成是你的话,你会不会帮?”
  “我会!”萨秘尕深情款款地看了看萨秘姆们,又想了想,回答倒是很干脆。
  “那你还不赶紧去!”萨秘姆们也不拖泥带水。
  “你们的事情我怕讲不清楚,我给你引见,至于说嘛,还是你亲口说算了。”腊鲁巴超乎萨秘尕想象地爽快,“不怕,他是万物之主,你也不是外人,他肯定会给你们做主呢!”
  “在这点儿,你跟他更亲,还是得请你去帮忙说说情。只要是能够让我们夫妻八人永生相爱,永世相守,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萨秘尕恳切地说。
  腊鲁巴没办法,只有带着萨秘尕到玉皇大帝驾前替他们求情。
  玉皇大帝深深为萨秘尕和萨秘姆生死不渝的爱情所感动,同时也感念腊鲁巴一贯的虔诚,想卖个面子给他,可又不便为此违背天规脱离生死轮回,给几个凡人不死之身无疆之寿,着实为难了好一会儿。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变通作出了决断。
  从那以后,萨秘尕和萨秘姆夫妻八人,全都变成了核桃树,萨秘尕就是铁核桃,萨秘姆姐妹们则分别是大核桃、紫心核桃、娘亲核桃、四方果、夹壳夹绵、蛋壳夹绵和小核桃。他们都有无穷无尽的化身,由化身替代他们轮回生死。不过,不管什么品种的核桃种下去,长出来后都变成了铁核桃,而铁核桃不管嫁接什么品种,到时候都挂什么品种的果。

  至于腊鲁巴,因为当时稍一迟疑而坐失了一场倾心的爱恋,却又因此而获得了传袭万代的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核桃。

(作者罗廷辉授权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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