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美文】在外婆家的日子
在外婆家的日子(童年轶事)
文/王冉
我小时候不大走亲戚,原因是父母太忙,没时间带我去,偶尔去一次,多半是去外婆家。
我外婆家离我家五六里路,有一次我在家闲着没事,就想到外婆家玩玩。那时七八岁,凭着以前去过的印象,一个人去了,小孩子走走歇歇,到傍晚的时候居然找到了我外婆所住的村子。时值夏季,雨后村头汪里的水暴涨,我一见,马上两眼放光,脱的赤条条的,跳到汪里去戏水。有一个认识我的远房亲戚一见,马上叫我上来,我瞥了一眼,那里肯听,置若罔闻。那亲戚见说我不听,便跑去喊我外婆了。外婆起初不信,见亲戚言之凿凿,就将信将疑随亲戚一小跑,近前一看,果然是我!忙厉声呵斥让我上来,我玩的正在兴头上,那里肯听?
我外婆说:“你再不上来,我下次告诉你娘说”!
这招果然管用,我只好磨磨蹭蹭,极不情愿地上了岸。外婆一路唠唠叨叨连夜让舅舅骑车“押送”我回家了。
再后来大一点了,刚学会骑自行车,瘾忒大,十步远打酱油也得骑车去。这年暑假,我骑了一会自行车便觉得老是家前园后转不过瘾,便索性骑到外婆家去,再玩几天。主意已定,便一路飞骑,没多长时间就到了。外婆见了,很是意外,便问:“你来这,你娘知道吗?”我连忙说:“知道知道,我娘让我来的。”外婆知道小孩话不一定靠谱,急忙托赶集的邻居给我娘带话,这才安心。
第二天见了我表弟,表弟比我小两岁,长得很夯实,一脸横肉,个头比我矮不了多少,却熊身鼠胆,人特别“胎”,别说大孩子,即便是比他小几岁的孩子都照样欺负他。
闲着没事,就随他到处遛遛。正遛着,远远看到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我表弟一见,忙对我说:“俺哥,那熊孩子叫小坡,就是他欺负我!”
我问:“怎么欺负你的?”
表弟说:“上天他看到我穿了新鞋,说:脱了!我怕他揍我就脱了!“
我追问:“后来怎么样了?”
表弟声音突然高亢了起来忿恨地说:“后来他个狗东西往我鞋壳里尿了一泡尿!”
我说:“这熊东西真可恶!”
表弟憋红了脸:“他撒完尿又让我穿上!我穿上后噗呲噗呲走了一路!”
接着央求我说:“俺哥,等会你去揍他,我也跟着上,俺俩一块揍!”
快说完时,三人已经走近。我见他比我还高壯,心里不免有些打鼓,表弟被他欺负得怕了,刚才的豪言壮语如扎洞的皮球瞬间瘪了,忙怯怯地退到我后。我在家也是“土霸王”说什么也不能在表弟面前丢面子,只好壯着胆子指着他鼻子说:“你为什么欺负我表弟?!”
小坡一看我还没他高呢,起初稍愣了一下,马上不屑瞥了我一眼,说:“我就是喜欢欺负他,怎么啦?”
表弟躲在我身后指着他说:“你上天还往我鞋壳尿尿呢!”
小坡说:“是我尿的,今天我还想尿!”
我一见,势如骑虎,今天尅一仗难免,不如先发制人。不由分说,一拳掏在他鼻梁上,小坡没想到我会先出手,刚想还击,我紧接着使出我自创的“风车拳”,两臂舞动像飞转的风车一般,拳头如雨点般向他身上,脑袋上砸去,小坡慌忙后退,还是挨了不少拳,急忙落荒而逃,边跑边说:“熊东西,你俩等着!”
第二天,我随表弟到别处转转,谁知,冤家路窄又遇到了他,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一心想报昨日之仇,一见我俩,马上攥紧拳头飞奔上来。不等宣战,我一拳迎击上去,正中脑门,立即肿起一个大包,这下他学精了,没等我“风车拳”抡起,捂着脑门跑了。
晚上的时候,我随舅舅到河 里洗澡,那小子正在河里洗的正欢呢,老远听见我说话,就如惊弓之鸟,连裤衩都没来及穿一阵风似的蹿进腊条丛里躲去了。
外婆所在的村庄家家户户都在屋前种一片菜地,外用棉花柴围一圈篱笆。三餐快到饭点时,随便摘点辣椒,茄子,黄瓜等就是几盘菜,只是没有肉。有一次喂的鸭子死了一只,外婆便用大把的辣椒烧了一盆,感觉从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鸭子,虽然辣的满嘴通红,大汗淋漓,却依然使筷如风,大快朵颐。有时候晚上蒸了一锅馍,随手抓把自制的臭椒豆,拿起一块馍边吃边玩就是一顿饭。
那时的环境绿色环保,莫说河汪,就是田间地头边的小水沟里面都有鱼虾,稍干涸的河沟里还可以挖到泥鳅。我和表弟乐此不疲,见有冒泡的小洞,一般都住着泥鳅,两手挖了几下,便有黑泥鳅蹿跳出来。要是眼疾手快,用食,中,环指猛的一扣,任泥鳅头动尾甩怎么挣扎也逃不脱,抓住后随手往干地一扔,任它浑身沾满干土翻腾蹦跳也不管了。就像钓鱼,意不在于鱼,在乎钓鱼之乐。有时候也到邻居家挖菜姜,拿把爪钩带个粪箕,撅腚在那吭哧吭哧刨了一堆。小孩好忘事,一会有其他玩的事,便把粪箕,爪钩遗落在菜园里。每次邻居送还时都对我外婆说:“你外孙又到俺家菜园挖菜姜了!”那时挺奇怪的:为什么每次干坏事都会被人家找上门来?后来明白了,人家是“按箕索人”。之所以如神探一抓一个准,是因为认识我外婆家的工具加上知道调皮的外孙来了, 推断就简单多了。
晚上的时候有时也随我小舅练会拳。我小舅小名叫“二女人”,五短身材,蓄一头霍元甲式的长发,嗜武,在前面牛屋房梁上悬一装满砂石的布袋,每天“嘿嘿哈哈”练一会,最佩服的是那么短的腿居然像蚂蚱一样蹦得老高,去飞踢那么悬在半空的沙袋,然后再单手举几十下车轱辘,我那时还小,一个都举不起来。我舅舅最喜欢的莫过于让我捏捏他那鼓如鹅蛋梆梆硬的三角肌,在我的钦佩的眼神中脸上溢满得意!
外婆个子不高,裹一双小脚,脸上爬满岁月耕出来的沟沟壑壑。印象挺深的是外婆竟然抽烟袋,而且烟瘾很大,夏天我睡在离她不远的软床上,经常闻到呛鼻的烟味,接着就传来阵阵的咳嗽声,而且是越咳嗽抽的越凶,抽的越凶咳嗽也就越严重,经常半夜醒来,外婆的烟杆依然是明灭不断。有一年,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戒了,那么大烟瘾说戒就戒,现在想起也令我钦佩不已。
最后一次见到外婆是我学医刚毕业那年。那时她已病重,卧床不起,面容枯槁,瘦削如朽木, 见了我,特别高兴,伸出干枯的双手握住我,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凭着职业的敏感,我知道,外婆的所剩时日不多了,我的眼睛浸满泪水,强忍着没有流出来,没想一别竟是永诀,一月后,外婆静静地走了,参加完她的葬礼,就再也没有去过外婆家。
时光如水,慢慢擦拭你的记忆,有些人,有些事,渐渐模糊了淡忘了,而隐藏在你记忆深处的美好回忆,却历久弥新,越发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