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开花
二婶家庭贫困,娘家在约50里地的新县,自幼丧父母,迫于生存,经人撮合,其叔父将其说合给二叔。二叔地主家庭,成分高,30多岁还是光蛋一枚。农村三十未有娶妻,实在是希罕,经人说合二婶春娥嫁给了光蛋的二叔,二婶叔父得到两担山芋干和一筐胡萝卜作为彩礼。
二婶中等身材,微胖,两只乌黑的大辫子摞在背后,圆脸,眼睛大而水灵。二叔干巴瘦小,乐观没有脾气,谁家有事都找到他去帮忙,他也不拒绝,管饭呢。要不是二叔成份高,二婶估计也不会嫁的二叔家。奶奶说二叔福气,两担山芋干和一筐胡萝卜就得到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捡了个大便宜。二叔每天看着二婶,干活更有力气,做梦都笑。二人婚后生活也还安逸,男耕女织、同出同进,一个翻地一个薅草,一个烧锅一个炒菜,一个牵牛一个扛犁。夫妇二人生活令人羡慕。
两间草房住着有点局促,有一天,二婶说再盖一间吧,放放农具也行,二叔着说行。没有材料,正好门口一块竹园,约两亩田地大小,生产队的。
二婶说就砍几根竹子当料吧,竹子冒起来也快,不影响什么,再说竹子好多都开花了。农村人都知道一开花竹子就会枯死了,死了也可惜。二叔想:竹子开花就意味着园子里的竹子都要枯了,把老的砍了,乘冬天农闲再垫些河泥,明年竹子会长得更加旺盛,于是说好吧。
那年头生产队的东西不能动,再说自己成分又不好,二叔还是有些担心。二婶说没有事,竹子冒起来快,把枯死的竹子砍了,竹园还会更加兴旺,我们在农闲时主动挑些河泥把竹园垫垫。即使发现了也不碍多大事,只要五六根就行了,况且生产队长是自己家姐夫。
在二婶的鼓动下,二叔晚上就拿着篾刀,乘着天黑走进门口的竹园。二叔家在远离村子的山脚下,周围又无人家,历来没有人到这山边来,尤其是晚上。二叔就在竹园里放心地砍几棵粗壮一点的已经枯死的竹子,正在他低头砍竹子的时候,只听到背后一声咳嗽,他猛地站起来,回身一看是自己姐夫。二叔就笑着说:姐夫,我砍两棵死竹子,搭个棚子,我和春娥的房子太小,我妈又住在一起,没法过活,放放家具。
姐夫李秃子背着手,没有吭声,打开手里的手电,仔细看了看几个刚刚砍倒的黄白的竹根桩子,数了数,正好六颗。说:哦,没事。姐夫就转身走出竹林,向着村子中间走去。
二叔这颗砰砰乱跳的心才慢慢放下来,把几根枯竹根扛到门口。跟二婶说,刚刚姐夫来过,看到我在砍竹子,没作声,幸亏是姐夫,不然,要被骂了。
二婶一听,顿时呆了,失色道:“要是别人不打紧。是姐夫这事就没有完,赶紧给姐夫送只鸡去,不然,明天我们彻底完了!”二叔说:“哪里可能,自己姐夫,又不是别人,况且竹子又是枯死的。”他在给自己打气,其实他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
不容置疑,二婶赶紧从鸡窝里抓住仅有的两只鸡中的一只大的,说:“赶快送去”。二叔实在拗不过二婶,只得乘黑把最大的一只下蛋鸡给自己姐夫秃子送去。回来后这才与二婶说了半天话,吹灯将息。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的大喇叭就响起来:“呼、呼————喂,喂,全村的人都到村头稻场开会。”这是姐夫秃子的声音。正在这时村里的放牛娃小侉子也匆匆忙忙地跑到二叔家:“叔,不好了,村里要开你们的批斗会,我看到两个纸糊的高帽子都做好。”说完,侉子也匆匆忙忙地跑了。二叔二婶顿时像两只被捆住翅膀和两脚的母鸡,两只脚直弹,接着颓然地坐在门槛上面面相觑。
他们望着靠在屋沿上的五根枯竹,被削下来开着竹花的枝桠就躺在门口的地上,死一样的寂静。一只落单的母鸡在四顾茫然地找着什么,也许是那只消失的同伴也许是虫子,她显得那样孤独和愁苦。
这时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了:张顺喜和王春娥马上到村稻场来,接受人民的批D!鸡被大喇叭猛地吓了一跳,赶紧逃回鸡窝里,久久不敢出来。
预示枯死的竹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喇叭还在不停的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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