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芹丨父亲的倔脾气

我出生时,父亲已经四十岁了,可以说,我是父亲的老根儿子。打我记事时起,父亲的脸就整日绷着,没有一丝笑容。慢慢懂事后,才发现父亲的个性非常倔。

我家有一片小菜园,每天浇水成了我和父亲的必修课。小菜园就在村南头,那是生产队分给各户的自留地。那个年代,生活贫穷,自留地自然成了各家的小菜园。别小看这小小菜园,它可是家里的小银行呢,种的菜除了自家吃,剩余的,还能挑到集市上去买,每担菜卖个十块八块,就能贴补家用。小菜园里种着萝卜,白菜,辣椒,茄子等上十个品种,父亲的大多精力都在小菜园里了,那是他的希望和指望。为了种好菜,父亲还专门淘了一口井。夏季种菜,一早一晚,还算舒服,最怕深秋季节,早晚温差大,我喜欢恋被窝,此时的父亲,就会走到我的床边,不管不顾,一把扯开被子。那天,我浑身乏力,不想起床,父亲喊我两声,我没动弹,父亲见我无动于衷,快步走进屋,不由分说,把我拎了起来。我害怕父亲那张脸,他倔起来,三头牛也拉不回来。父亲扛着辘轳,我不情愿的跟在后面。到了地里,父亲交代好任务,就去井边摇辘轳去了。我小心的看着父亲摇出的水流向菜畦。菜地那头,父亲抡起那粗壮有力的胳膊,把辘轳摇得飞转,清澈冰凉的井水沿着菜畦流淌着,浇完一垄,我用手扒土挡水,而后扒开另一垄。我浑身哆嗦,昏昏欲睡,一不小心扒错了垄,让井水白白流出了菜畦,好大一会,父亲发现了,当即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我不敢言语,委屈的抹着眼泪。回到家,母亲发现我脸色不对,摸摸我的额头,气得扔下手中的活计,和父亲大吵一架,然后带着我直奔村卫生室。

我家老宅和三叔家的老宅只是一墙之隔,那是祖辈传下的基业,父亲和三叔各得一份。后来三叔和大儿子洋分家,就把老宅让给了洋。由于老宅面积狭窄,父亲为了我,求村里给我另批了一块宅地,我家从此搬到村外。后来我上高中,考大学,老宅就一直闲置着。由于年久失修,老宅早就坍塌得不成样子。洋两口子霸道,翻修老宅时硬是挤占了我家老宅大半公尺,本来如果洋能和父亲打个招呼,这事也就算拉倒了,可洋两口子不声不响就把事办了,这下可惹恼了倔强的父亲。要面子的父亲三天两头去找洋的麻烦,非要洋退回多占的宅子,这事还闹到了村里,后来洋托人找到我,由我出面安抚了父亲,这事才算罢休。父亲说,老辈人最讲究,老婆,孩子,宅边子,谁也不可侵犯。我记住了父亲的话。

母亲去世前,身体孱弱,好几年躺在床上。我在县城工作,离家十多里,每天,我骑着单车来往于单位和家之间,早出晚归,照顾着生病的母亲,实在不便。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嘱托我,不要天天往家跑,家里有他呢。我实在不放心,决定在我单位附近租一间房,把父母接过去,早晚照顾。父亲听了我的决定,坚决反对,说啥不愿麻烦我,我只好放弃这个想法。父亲默默承担着照顾母亲的任务,不到万不得已,父亲从不打电话麻烦我。有次回家,看着八十高龄的父亲拉着板车,载着病重的母亲,艰难的朝前挪步,我内疚的泪水盈满眼眶。母亲的病一拖就是七八年,我东奔西走也没能看好母亲的病。直到有一天,父亲托人打电话,让我回家一趟,我丢下课本,急忙朝家赶,回到家,父亲告诉我,恁娘恐怕不行了。我看着父亲苍老的脸,再看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我的泪簌簌流了下来。当天晚上九点二十分,我的母亲与世长辞,享年八十有三。

2006年9月母亲去世后,我变卖了一些家当,把父亲接到城里居住,我有心想给父亲一个幸福的晚年,可他只在我家过了两个多月,执拗的父亲说什么也不愿意过下去了,他说,城里生活好是好,就是太憋闷,还是回家好。我实在拗不过父亲,只好顺从了他。我一边工作,一边牵挂着年迈的父亲,我好多次回老家去接父亲,父亲只是摇头,总是说,活到这把年纪够啦,够啦!父亲独居了好几年,生活实在无法自理,才勉强答应跟我来城里居住,直到2015年去世。

作 者 简 介

李端芹,男,淮北市濉溪县人,一九六五年出生,中学高级教师。现供职于淮北市濉溪县城关中心学校。业余从事文学创作,网络发表散文,小说,杂文数百篇,有多篇稿件被市县报刊采用。出版文集《山风吹来》。系淮北市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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