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淑兰丨红蓼花开醉清秋
清秋,红蓼花开,似乎为我开辟了一个视觉的新空间。踏在家乡的田埂上,随意间看到一片片红蓼,感觉脚是松软的,眼是陶醉的,心是回归的。这也许是本性使然,如红蓼只属于乡野。
红蓼,在我的家乡庆安极为寻常,河边、浅滩、田垄、地沟,随处可见。家乡人俗称它为“蓼吊子”。它是一种蓼科草本一年生植物,葳蕤在夏季,花开在秋天。“哪里有土,哪里有水,哪里就长着草。”红蓼就是这样的野草,不择环境,有土的地方,有水的地方,它就能顽强地繁衍生息。
秋天的红蓼很彻底的抒情它名字里的“红”。一场秋风吹过,莲荷谢了,香蒲枯了,菱角落了,芦花白了,野草黄了。这个时候的红蓼,宛如一个“水红仙子”,亭亭玉立。茎干如同青竹,节间膨大,青里透红,花极小,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萋萋蒹葭中,一穗两穗,一簇一簇,或粉或红,娟秀俏丽,娇嫩欲流,在宽大叶片映衬下,好像不施粉黛的纯情少女,楚楚动人。远远望去,萧条无边的荷塘,水洼处,秋野里,红艳艳,紫莹莹,飘逸着落霞般醉人的红。难怪古往今来红蓼能点缀在中国文化艺术殿堂的一隅,就凭这一点,就足以令人垂青。
在古代,红蓼常与芦荻、秋水浸润在一起,成为诗人笔下生动的风景。北宋诗人晏殊的“红蓼花香夹岸稠,绿波春水向东流。”白居易的“秋波红蓼水,夕照青芜岸。”陆游的“老作渔翁犹喜事,数枝红蓼醉清秋。”一个“醉”字,把秋天的红蓼写活了,生动、贴切。金黄色的稻田,十里稻花香,迎风摇曳的红蓼花,花穗摇舞着风姿,醉了金秋,也醉了诗人的心。据说,卧薪尝胆的薪,即是红蓼花。红蓼花的叶子有辣味。红蓼花积聚多了就称蓼薪。勾践常常用红蓼花的叶子来刺激自己的眼睛,以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懈怠,不要忘记家国仇恨。
红蓼不仅芳香在古诗词里,也明媚在一幅幅名画中。在宋人徐崇矩的《红蓼水禽图》中,一枝红蓼横斜,与水亲密,茎秆粗壮,蓼叶扶疏,朵朵粉红的蓼花立在顶端,夺人眼目;一只不知名的水禽横栖在蓼枝间,翘起长长的尾翎,双眼在窥视着水中的鱼虾,伺机而动。画面形象栩栩如生,笔法清秀。还有吴昌硕的《清艳》,在水墨的白荷、荷叶、荷梗下面,几丛蓼叶、几穗蓼花,穗状花序,疏疏密密,缀在淡墨写成的蓼叶之间。整个画面,荷花清纯,蓼花红艳,互相映衬,一扫秋日寂寥萧索之气。更有趣的是宋徽宗的《红蓼白鹅图》:一只白鹅静卧在开满红蓼花的陂畔,引颈回眸,安闲地梳理自己的羽毛,一枝红蓼离坡高起。整幅画面意境清旷,幽远辽阔,一派深秋的肃穆气氛。这熟悉的画面是我小时候经常见到的。
而我对红蓼更是情有独钟,每次见到它,总有一种亲切感,总要走近它,细细品味一番,任思绪在脑海里飞扬……
从少小开始,我即与红蓼相识。那时,每年的端午节过后,村里的小姑娘们挎着小篮子,到野外挖野菜。小麦已经拔节窜高,钻在麦田里寻找野菜,偶尔会有一片片的红蓼,覆盖了脚底的田埂。那是一种只生长在旱地的红蓼,也叫酸蓼,我们当地人叫它“扒皮酸浆。”它的叶子和茎很光滑没有细毛,叶子青绿青绿的,绿色的叶子上有一块暗黑色斑。摘光叶子,把光秃秃的茎秆皮扒掉,咀嚼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对于那个年代的孩子就是最好的美味。
而后,又与红蓼相知。每当夜深了,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清辉如水。贪玩的孩子,劳累的大人,已经响起了鼾声。母亲轻吟着眠歌,哄着妹妹睡觉。月光下的茅草屋里十分宁静,犹如安静的池塘,熟睡的妹妹发出的几声梦呓。屋地上忽明忽暗着几堆烟火,袅袅升腾着几缕青烟。母亲说,那是晒干的红蓼发出的烟气,有点辛辣,蚊子闻风而逃。蓼杆在燃烧的时候,发出劈里啪啦很有节奏的声响。多少年后,每当我点燃蚊香时,耳边总想起当年红蓼燃烧时轻微的劈啪声。
对红蓼的进一步了解是缘于它的药物作用。那时的我们,并没有现在的孩子们的这么多的辅导班和特长班,到了暑假,野外就是我们的天地,山坡,野地,池塘,草甸子,到处是乐园。上山摘果,下河捉鱼,到草甸子采花。不出几日,身上就长满了热疮和脓疖。母亲找来了红蓼,放在碗里捣烂了,敷到疖子上,不几天疖子就消肿了。母亲丁零我们不要再到野外了。但母亲们的话如何阻挡得住我们贪玩的脚步呢……
这就是故乡的红蓼给我的经久不衰的记忆。但红蓼又实在太平凡了,平凡得在我长大成人后的这几十年,几乎都忘记了它。
如今我置身于田埂上的红蓼丛中,看着红蓼花那谦卑的样子,想着这个“蓼”字,草字头接着蒸蒸地气,纤秀韧直,爽落朴素,亦如家乡人们的性格,默默无闻,辛勤劳作,绵延历史。他们都是蓼花的传人,带着蓼花的品质,把蓼花的芳香散播到了家乡的黑土地上。
作 者 简 介
刘淑兰,笔名“飞雪”。黑龙江省绥化市人,特级教师。绥化市作家协会理事,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喜欢业余创作,作品曾在《行参菩提》、《甜草》、《格木克河文艺》、《绥化晚报》、《天籁之音》等刊物及多家网站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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