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专栏‖ 《 一杆老枪 》 文／朱绪厚

 一杆老枪

作者：朱绪厚

作者简介：

朱绪厚，山东省泰安市徂汶景区徂徕镇人。泰安市作协会员。早年从事新闻宣传工作，自幼酷爱文学，喜欢写散文、故事、小说，偶尔尝试诗歌写作。作品发表于省市报刊杂志及微信平台。     

傍晌时分，杨家庄挂在树杈的大喇叭里“噗噗”吹了两声，嗡声嗡气地喊道：“老五叔，放电影的来了，麻烦你弄点野味来。”

杨老汉在家抽闷烟，听到支书的喊声，想起夜里做的噩梦，打猎打了半辈子，竟然把自己唯一的孙子给打死了，砂子打在头上，血哗哗地流，当场毙命。想想自己早就立下个叫“三不打” 的规矩：一是不打发情的，特别是正在交配的。人物一理，搅了人家的好事，于心不忍。二是不打年幼的，没长足个的。连这个都打，就灭绝了根，没得打了。三是不打老弱病残的。打了，丧良心，会遭报应。他打了多年的猎，打过山鸡、野兔、獾、黄鼬、狐狸、野狸，从没破过这“三不打”的规矩。

唉！怎么做了这样一个梦呢？

杨老汉可是个能人，枪法极准，哪儿有山鸡，哪儿有野兔，他早就瞅好了，到那儿手到擒来，从不空手而归。他为人耿直，热辣心肠，每逢村里来了领导或左邻右舍来了客人，他都要露一手，不是野兔，就是山鸡，反正得给送去一道好菜。因有这么一手绝活，他在十里八乡口碑极佳。他想，这一回，支书肯定是在客人面前夸下了海口，客人正在渴望着他满载而归哩。不去吧，怕臭了自己的名声，更不好驳了书记的面子。去吧，噩梦萦绕在脑海，那血淋淋的场面惨不忍睹。唉——，真的是左右为难呀！他犹豫再三，叹口气，极不情愿地扛起那杆老火铳出了门。

“狗子，狗子啊，跑哪去了，快回家，快回家啊！”儿媳妇在街上急咧咧地喊，正与杨老汉走个对面。他又犹豫了，想转身回家，可支书像是怕他听不到，还在嗡声嗡气地喊着，他只得硬着头皮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深山。

杨老汉扛着火铳穿过一片松林，钻进枫树林，翻过雁愁涧，来到“和尚头”，就看见他早就“瞄”下的那只野兔，蹲在不远处的石光梁上，支棱着两只大耳朵，瞪着红红的眼珠，抬起前爪梳理着胡须。他悄悄地依偎在巨石旁端起枪瞄准，眼一眯缝竟然是自己的孙子笑着向他招手。收回枪再看时，还是一只兔子蹲在石光梁上，支棱着两只大耳朵，瞪着红红的眼珠，抬起前爪梳理胡须。再端起枪瞄准，眼一眯缝又是自己的孙子。

杨老汉纳闷，怎的出现这种幻觉，从来没遇到过啊？他撂下那杆老枪，拿出烟荷包塞满烟锅子，抽着烟沉住气看着，那野兔仍然在石光梁上玩耍。他捡起石块扔过去，野兔不受惊扰，像个顽皮的孩子自顾自地捋着胡须与他对视着。“狗子，狗子！”他大喊两声，野兔充耳不闻，无动于衷。再喊两声，野兔支棱起耳朵“吱吱”叫两声，还是毫不惧怕，原地不动。

这也太反常了，搁到以往，别说扔石块，还大声喊叫，就是稍不留心闹出一点点动静，眼前的猎物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今儿到底是咋回事，莫非碰到兔子精了。开枪打吧，万一如梦境里一般伤了自己的孙子咋办？不打吧，一锅美味佳肴就白白瞎了，岂不让人笑话？

杨老汉犹豫不定，揉揉眼三番五次地瞄准，又一遍遍地仔细辨认，仍然一会儿是野兔，一会儿是自己的亲孙子。“可别伤害生灵呀，野兔、山鸡那也是一条命啊！打猎的没一个有好下场的。灭绝人性，滥杀无辜，太过火了，会断子绝孙的。”他想起老辈人曾经不止一次地劝告过他的话，高高地举起枪，使劲摔在大石光梁上，“咔嚓”一声响，枪杆一断两半截……

打那往后，杨老汉不打猎了，买了一群羊放着，过着清心悠闲的日子。不知怎的，有这么一群羊陪伴着，他多年的哮喘病和老寒腿不治而愈，活得滋滋润润的。如今九十三岁了，依然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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