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 ‖ 黄梦辉：婆婆·妈（散文）
我的婆婆，完全称得上是“中国好婆婆”！
然而，她的好，只因平时没完没了的唠叨，和一些可深可浅、可有可无的抱怨以及对自己命运的不幸和对家人无能的数落、埋怨等等所有这些，自然是难以招人待见的，不过我们都知道她的为人，属于那种刀子嘴豆腐心，所以，谁也不曾在心里和她真正的计较。
婆婆九岁那年，就跟着她的伯母，从娘家一起来到了这个家，一晃快六十年了。
说她为老朱家做牛做马一辈子，其实一点也不为过。
为这个家，以及这个家里的所有人，可谓是操碎了心，以至于头发全白了。然而，从她的眉眼处不难看出，从前年轻時的她，绝对是个美人胚子。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一生就这样给毁了。
用婆婆的原话是：这辈子就是着了跟你爸这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闷熊货了。一辈子老实的跟个锤子似的，啥心也不操，啥球也不管，啥都指望着我一个人，把我累死累活的还不知道心痛个人，平时要是和旁人有个啥矛盾了，总说自个人的不是，你说你不向着自个人，总向着旁人，那旁人是你的谁啊？是你的爹还是你的婆姨啊？
在我的眼里，婆婆除了有点爱唠叨外，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虽然心气高、但是有架不住的能耐。平時办事雷厉风行不说，而且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当年，为了一家子的生计，已过不惑之年的她，竟然只身前往离家一百多里外的西安去学裁缝。对于一个从来不曾出过远门的她来说，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哦。仅仅是这一点，我是真的打心眼里的佩服。
她说她这一辈子过得有多么的累，又是多么的不容易，谁都指望不上。
我多少能够理解她的不易。
从前，地刚分到户时，一切劳作都靠双手，想想，十几亩地就两个劳动力，不论别的，单说收麦，她和老爸两个人从地里一刀一刀把麦子割倒再运回家一丢一丢磙碾再到一粒一粒扬净晾干，从早到晚，没日没夜、前前后后至少得二个月才能算忙清了，把人真的是累成骡子了。
现在好了，地虽然还是那些地，但是一切都机器化了，人也轻松多了，从收到种，前后两三天時间足够了。
地里的时间倒是省下来了，可是在家里，婆婆还是一样没闲着，扫院、拖地、抹桌子等等，她总是有那么多的活可干！
比如，就拿搞卫生这一点来说，每天起来，从前院扫到后院，再从后院扫到前院，本来老爸刚刚扫过，可她又嫌他扫的不干净，非得自已再重新扫一遍不可。
其实，空荡荡的院子里什么也没有。由于没有倒灌水泥的原故，所以，扫来扫去，除了能扬起满屋满院的灰尘外还是灰尘，我不知有什么好扫的，可她就是这样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的扫啊、扫啊，也不嫌累。说心里说，我都为她累得慌。
然而在农村，想要干净似乎有点困难。
往往她前脚刚刚扫完，突然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风，风里夹杂着枯枝败叶以及尘土草末，于是，她又得重扫，如此反复，能不累么？不累才怪！
又比如：年前扫舍，一般人拿个扫帚把房子墙角打扫一下也就行了。然而她不，她非得搬桌子架梯子，墙角、窗户用毛巾一寸一寸的抹过。完了这还不算，就连地上无用的烂纸盒子，舍不得扔也就罢了，她还要一个一个的擦净、叠好放到那里。她说这些都有用，说不定什么时候能装个什么东西，这样也干净些，我也真是无语啊。
还有年前蒸馍洗笼。她老人家从早上洗到晚上，再从晚上洗到早上。好家伙，洗了整整一天一夜。也许你要问了，为什么会洗那么长时间呢。是啊，不就是洗几个笼吗，在别人也许是三五分钟就能搞定的事，然而婆婆不行。
——她把笼一个一个地拆开来洗不说，还把竹片做的榛板也一片一片的拆下、洗净，晾干后，再一寸一寸地用线缠好。 好我的婆婆哟，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爱干净到如此地步的人。
一边默默的做着一边又幽幽的叨着，唉，我活的咋就这么累呢？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可不是么，像您这样活着不苦不累才怪！
我说别人家的笼一年到头不洗，蒸出来的馍吃到嘴里也是一样的香。像您这样，蒸馍前洗一遍，蒸完了馍又要洗一遍，这么累又是何苦呢？
她笑说，唉，我就是这样的人，不洗心里咯的慌。我心里想，您这不是自个给自个添累么！
过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也叨叨了一辈子。
作为晚辈，我们应该多些理解、多些包容、多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考虑才对。
唠叨归唠叨，要论过日子，婆婆绝对称得上是一把好手。
用她自已的话说：吃不穷，穿不穷，计划不到一世穷！
你别看她平时细细发发、紧紧巴巴，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可是关键时刻，绝不含糊，就拿上次买房来说，一下子就拿出好几万，着实令人惊讶，然而更多的是惭愧。
可以想象，像她这样一分一厘攒这些钱得花多长時间、又有多么的不容易啊，可是，她硬是从牙缝里省下来悉数交给儿子，做为媳妇的我，总觉得亏欠她的太多太多，就拿这次来说，临走的时候，她硬是塞给我两千块钱，说是给娃的学费和生活开支。
也许，天下所有的父母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儿女，可是儿女，又几時想过父母的不易了？
每当夜深人静时，想起婆婆、想起妈，我的心，如灌铅般沉重。
婆婆不过才六十多一点，然而满头的黑发却早早的霜染如雪，腿脚也因为风湿而变得一跛一蹶，特别在阴雨天气时，膝盖还常常痛得厉害。
可即使是这样，平时为了挣人家一点零花钱，无论天晴还是下雨，拿着个自制的小木凳，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一群年轻的媳妇儿一起去老远的地方挑菜。（给别人挑选芹菜，再捆绑好）有时候时间早，她还要赶好几个场子。这样一天下来，也不过能挣个二三十块钱而已。
然而，婆婆却全然不顾那因为长时间窝着而变得麻木的一跛一蹶的双腿，手里拿着汗水换来的还沾有泥土气息、尚且热乎的块块钱，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
婆婆平时日子过得苦哈哈，却把一生的积蓄和爱都给了我们。她这辈子不曾亏过任何人，却唯独亏欠了她自已！
想想这些年，我们不但没有给过半毛钱，添过半缕纱，反而，总是她老人家给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说起来，我们也是在大城市里混的，可是，又有几个人像我们这般，到了这把子年龄了，竟然还是个月月光，光光月。一个口袋永远比脸蛋干净的人，本是羞于说这些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生，本就是生而不易，日子还得往前过不是？孩子的生活费和学费不说，单就老公的身体而言，长年得靠维持，这可是一笔扔到水里连个响都听不到的开销啊。
年前回去时，两手空空，空空两手的进了家门。看别人，谁不是大车小车的开着、大包小包的提着，回头再看看自己，灰头土脸的，别提有多寒碜了。
年后，我们什么也没置办就匆忙的搬入新房住了，没想到的是，婆婆竟然给我们缝制了全新的被子、被套、被单等，还专门请了三舅和大姨妈的儿子开车送过来。
每当我盖着舒服、软和的被子时，仿佛就看到她老人家正戴着老花镜，双膝襟跪，身子匍匐在灯下一针一线认真缝制被子的情形，我的心，就莫名的沉重起来。
婆婆在这里小住了几天，却是一天也没闲着，把我们以前盖的被子、被单，里里外外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不但把房子收拾的一尘不染，她老人家还做的一手好饭。
话说北方的面食，无论是馒头、包子还是饺子、对于一个南方的我来说，确实不是特别的喜欢。然而，婆婆做的面条，又另当别论了。
尤其是手工擀面，如果再加上点湖南老妈亲手做的辣椒酱，那真的是绝配了，筋、韧、滑、辣，吃上一口，爽；再来一口，有劲道；一口又一口，一大碗燃面就这样被我悄无声息的消灭掉了，吃了一碗，还想再来一碗，可惜的是肚腩不够大啊。
只是，还没好好歇息呢，便嚷嚷着要回她那个住了一辈子的老家，说是不放心邋遢老爸一个人在家里，担心他晚上睡觉总是忘了锁门。我想说，最最放心不下的，恐怕还是害怕老爸把您精心收拾的房子搞得跟个狗窝似的吧！
我的婆婆哦，您什么时候才能把那爱操心的毛病彻彻底底的放下，过几天含饴弄孙、轻松悠闲的日子呢？
单从爱干净这方面，其实就不难看出，婆婆是一个多么讲究的人。再说婆婆的能干，试问世上又有几人能够与之媲美？
而这样的好婆婆恰巧让我遇上了，这应是我几辈子修来的好福分哦！
在这母亲节来临之际，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礼物送给您，更没有甜言蜜语来歌颂您这平而不凡的一生。我只想轻轻地对您说一声：我的婆婆——我的妈，您辛苦了大半辈子，是该好好安享几天清福了，从今往后，就让我来为您、为这个家，撑起一方蓝天，打下一片江山，可好？
生命就像流水
不停地向前奔跑
每个人都会从风华正茂
走向年迈衰老的那一天
拼博了一辈子
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
只有健康和快乐
才是最珍贵的财富
婆婆——哦——妈
您操劳了一辈子
是时候该放就放下
儿孙自有儿孙福
婆婆——哦——妈
该好好地问问自己的内心
年轻时一直想做而没做的事情
是不是正当时候呢
婆婆——哦——妈
趁着腿脚还算硬朗也该好好去看看
看看外面多彩的世界
享受午后温暖的阳光
婆婆——哦——妈
有一天
如果真的觉得累了走不动了的时候
于煎茶闻香的午后
放上一张经典的老唱片
回首往昔时 您的内心必定欣然
【作者简介】黄梦辉，网名：潇湘辉子。湖南邵阳人，现居陕西西安。一枚南雁北飞的小女子，性格纯良，多愁善感。生平最喜看书、写字、画画。写作纯属业余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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