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一件微不足道的善举，如今会在记忆里泛起美妙的浪花
胡子宏生命日记（486）
一件微不足道的好事，会在记忆里泛起美妙的浪花
文：胡子宏 图：管纪勇
昨天下午，我从湖北荆州市乘坐高铁返回邢台，途中，昏昏欲睡。
火车疾驶，我百无聊赖地翻阅着手机。这时，有人在微信上加我好友。我添加了他，他第一句话就是，胡老师吧，孩子的老师推荐，我想买你编辑的260篇中考范文。
随即，他发过来红包，我点开一看，100元。我赶忙对他说，你给多了，40元就够了。对方发过来语音说，不用退了，我是你小舅舅，管安陵的。
小舅舅？我姥姥村是威县管安陵村，在姥爷的大家族里，舅舅那一辈起名字都是从“纪”字上起。我小时候住姥姥家，凡是遇到叫“管纪X”的，一律喊舅舅。如今，我离开家乡已经30多年，关于姥姥家的记忆在脑海里渐行渐远。
随即，对方说出了自己的姓名：管纪勇。我的脑海里一下子涌出了10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原来是管纪勇小舅舅啊，正宗亲戚呢。小舅舅对我说，眼下买书的，就是当年生命垂危的那个女婴。
一刹那，倦意烟飞云散。哇，天啊，时光如白驹过隙，当年那个在三姥娘怀里的襁褓中奄奄一息的女婴，如今已经上初中了。
那是2005年夏天的一个晚上，雨水涟涟，我忽然接到了大舅的电话。大舅急匆匆地告诉我，三姥娘家的小舅舅管纪勇家，刚生了一个女孩，情况不太好，眼下，正租车去邢台人民医院。舅舅要求我，赶紧去人民医院等着，找小儿科的医生，抓紧救治。
大舅有令，外甥必听。我赶紧招呼妻子，走出家门，打车到了人民医院。好在妻子就在医院工作，多数医生都认识。妻子去外科住院部联系医生，我在医院门诊楼的门口等三姥娘。
雨一直在下，哗哗的雨声在耳畔响彻。此时，大约是晚上九点许。我心里想，孩子的病情肯定很危重，否则，三姥娘不会冒着雨租车来到人民医院。
等了一会儿，只见雨幕中，一辆轿车疾驶而来，三姥娘抱着一个婴儿和小舅舅管纪勇下了车。三姥娘喊着“老胡”——按照老家的乡俗，姥姥家的人称外甥都是“老X”，我随声应了一句，就急匆匆地迈步，领着他们去人民医院的外科住院部。
我们大步流星地进了住院楼，上楼，眨眼间就到了外科住院部，妻子在门口等着我们。进了值班室，值班大夫是一位30来岁的小伙子。三姥娘打开孩子的襁褓，露出了孩子的身体。
我看了孩子第一眼，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孩子的肚子鼓得圆圆的，像是一个大西瓜，浑身青紫，手脚无力地舞动几下，然后发出极为细微的哭声。那声音，好像就是小耗子在叫。三姥娘说，孩子出生5天，拉不出大便来，肚子胀得厉害。
医生伸出手来，摁了摁孩子圆鼓鼓的肚子，皱起了眉头。他很认真地对我说，肠梗阻，很严重了，去省儿童医院吧。我愣了，本来以为人民医院对这种病会手到病除，想不到，又被推到了省里的医院。
我有些不快，追着医生问，医生，究竟是什么情况？是孩子的病情太重，还是我们医院的技术达不到？医生瞥了我一眼，有些冷淡地说，孩子病得不轻，我们技术达不到，看这种病不是很擅长，不如省里的医院更拿手。
背后的三姥娘抱着婴儿，无可奈何地望着我。小舅舅小我十来岁，又矮又瘦，在我眼里像个孩子。我对妻子说，让转院就转院吧，抓紧时间。
我们四人走出医院，此时，风雨交加，脚下雨水横流。救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下雨呢，赶紧去长途车站吧。我和妻子打着伞在前，三姥娘和小舅舅打着伞紧跟着，我们四人冒雨，踉跄着来到长途汽车站。
哪知道，长途汽车站空无一人，问了问门岗，才知道，长途汽车站下班了，晚上没有去石家庄的长途汽车。身边有出租车驶过，我想，邢台距离石家庄120公里，如果打车的话，肯定要花三四百元。不远处就是邢台火车站，干脆，坐火车去石家庄吧。
我对三姥娘说，无论如何，今晚要到达省儿童医院，如果做手术的话，怎么都是明天白天了。三姥娘说，老胡，我没出过远门，你说咋地就咋地吧。我坚定地说，走，去火车站，买票去。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们四人冒着雨，又快步走向火车站售票大厅。到了大厅，我让妻子陪着三姥娘和小舅等候着，我赶紧排队买票。好在买票的乘客不多，顶多等了十分八分钟，我就买到了两张去石家庄的火车票。我把票交给三姥娘和小舅舅，让他们去候车室等着火车。
三姥娘说着感激的话，伸手要给我买火车票的钱。我赶紧阻止住她说，哎呀，没花我几个钱，你留下钱给孩子看病吧，到石家庄后，你们下了火车就打出租车去省儿童医院，到了医院就找急诊室。
我和妻子把三姥娘和小舅舅送到火车站候车室，告别他们，又冒着雨打着伞，步行回家。等迈进家门，我们浑身的衣服湿透了大半。当时，我揪心地感慨一声，不知道这个刚出生的娃娃，能不能捡回一条命呢。
当时，我没有三姥娘的联系方式，慢慢地，也就淡忘了这件事。过了两年，我春节过年回到老家，和妻子一起去大舅家拜年，忽然想起了那个肚子胀得圆圆的婴儿。我问舅舅，三姥娘家的，当年冒着雨连夜去邢台治病的那个娃娃，活下来了吗？舅舅说，那孩子命大，现在活得可好呢，你三姥娘还专门告诉我，要我替她谢谢你呢。
表弟领着我和妻子去三姥娘家，三姥娘很欣喜地迎接了我们。在她身边，一个女孩子瞪着眼睛，好奇地望着我们。我不禁弯腰，把孩子抱起来。小孩子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对我们的到来感到莫名其妙。
我和三姥娘聊着天，小女孩就在我们身边一圈一圈地跑。三姥娘告诉我，那天晚上，她和小舅舅坐着火车到了石家庄，顺利地到了省二院。孩子的住院和治疗都很及时，医生很快给孩子做了手术，治疗效果很好。
望着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我不禁感慨，这个孩子命大啊，如果时光向前推移几十年，乡间医疗条件差，城乡交通不便利，孩子的命肯定就难保了。
如今，又过了10年，当年那个在襁褓中像小耗子一样叫的女婴，那个围着我们一圈圈跑的女孩，已经读了初二。小舅舅和小妗子都加了我的微信，我让他们把孩子的照片发过来，看看当年那个浑身青紫的胎儿，如今是什么模样。
小舅舅和小妗子接连给我发过来不少照片。小女孩名叫管英哲，照片上的她虽然沾染着乡土气息，不如城市的女孩显得洋气，也没有花枝招展，但透出了一股健康快乐的神韵。当年，我参与了对她的救治，如今，读初中的她又要阅读我编辑的中考范文，真好啊。一个孩子的成长中，有我施加的正能量，真让我感到欣慰和快乐。
今天上午，我和小舅舅、小妗子在微信上聊天，他们依然对我表达了感激之情。小妗子说：“孩子的第二条生命是你给她的。”我说：“不是我给的，是医生给的，我只是帮忙，谁都会帮忙。”我还说，我感到很欣慰，因为我参与了孩子的成长。小妗子说，你的小帮忙，就给她的生命争取了时间。
瞧，当年一次漫不经心的善举，一件让我忘记了10多年的助人之举，如今在不经意间，就收获了一场真心的交流、一次悠远的回忆、一股发自内心的快乐。做好事，往往是仅仅出于内心的本能，不求什么回报，但在不经意间，就会收获一股浓浓的幸福和快乐。
今天上午阳光明媚，我跟小舅舅和小妗子在微信上聊天。三姥爷想看看我，就跟我视频聊天。他跟我的亲姥爷是亲叔伯弟兄，已经72岁了。他关切地询问我的身体状况，还回忆起当年生活的点滴。岁月更迭，当年在姥姥村的大街上乱跑的老胡，如今已是知天命之年了。
这个上午很温暖，我一次次看着管英哲的照片，回忆起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做好事，做好人，就是如此一件奇妙的感觉。一次微不足道的善举，历经岁月的发酵和沉淀，如今如美酒香醇，在记忆里泛起美妙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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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宏，供职于河北邢台市文联，毕业于中国青年政治学院， 河北作家协会会员，20多年来，在全国400多家报刊发表200多万字的散文随笔。有数篇作品入选大中学课本、阅读教材。2016年7月罹患鼻咽癌，康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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