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芳丨缁夜细语(一)
冉是网络诗歌主编,芳是文学爱好者。芳在风起中文网发了小文《远去的乡村匠人》,冉读后引起强烈共鸣,加芳为qq好友。于是两人就开始了交往,当然仅限于网络。
4月17日,窗外的天空繁星点点。
芳说:“我今天在读林清玄《情的菩提》,你读过吗?”
冉说:“我没读过,我在看汪(汪曾祺)的小说。太精彩了:
小英子对小和尚说,你当过沙弥吗?
不。
你当主持吗?
不当。
那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
小和尚眼睛睁得大大的,慢慢说,要。
要,小和尚几乎喊起来。
小英子说,小声点。
把船往芦苇摇。
语言活泼轻快,鲜活,接地气。是俗文学。汪的成名作。这小说名叫《受戒》。你有空找找看。绝对美!”
芳说:“你说这些,让我想起诗经里的一首诗《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
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
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这首诗写的内容和汪的小说情节吻合。”
冉说:“《受戒》写出了情感的微妙和纯真。诗经真读得少,中国文学的妙处在诗。”
芳说:“有机会你也读读诗经。诗经里的诗篇大多取材于劳动生活,有着青草的味道。今天课间,我在校操场,寻找诗经里的植物。下班回来,再把诗经读读,觉得里面的植物都活了,满目苍翠。诗经是中国文学的源头,诗文纯天然,没有一丝雕琢。我相信你会很快喜欢这部书的,古典的文学要比现代的更有韵味。”
冉说:“你这样说,我要看看,我古文底子不好。好像鲁迅年轻时候,手抄过不少古典东西。”
4月20日,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
芳说:“今夜我们这儿下雨了,你在读书吗?”
冉说:“在读书,读龙应台和老汪(汪曾祺)。龙的犀利深长,温婉棉厚,很值得读。看似柔情似水,内心却热烈奔放,她的文,得读几遍。”
芳说:“知道你读书容易入迷。我在读野火”
冉说:“当心野火,我这里隔空预备水。”
芳说:“我没有龙的刚烈,‘热烈”跟“刚烈”有何区别?”
冉说:“一字之差,差得远。刚烈就悲壮,热烈就温馨。”
芳说:“我笨拙,一本书至少看几遍,才能明白其精髓,大多做圈点批注。”
冉说:“不是你笨,好书就得多读,连主席那么聪慧渊博的人,看红楼水浒多遍。就要多读精读。”
芳说:“龙的文字就像她人一样天真。”
冉说:“是啊,你看她儿子就说她像个孩子。唯其天真,才有真性情。有些事情先存了心机,反没了趣。”
芳说:“你读的是《十七岁》吧,这文选入了孩子们的《群文阅读》教科书。《目送》这本散文集我读了三遍。龙在野火中说,她辞去台北文化局长时,骑着自行车一个人独自离开行政办公大楼的。”
冉说:“《目送》,这本书看完后沉甸甸的。龙是真名士自风流。”
4月23日 窗外的天空布满乌云
冉说:“西安编辑打来电话,让我加入柳青研究会,还有路遥研究会呢。我看过《人生》、《平凡的世界》。”
芳说:“路遥的作品是特定时代的产物,当城乡二元的差别消除后,再来读他的作品,就不会共鸣了。”
冉说:“他的作品就是表现城乡二元化的。不能否认作家的人性关注,以及对底层人民生存的拷问。对百姓的关注,其实可以涵盖所有成功的作品。”
芳说:“路遥生活在社会底层,对百姓的生存状况很了解。近来野火集读完,也能感受到龙对台湾民众生存状况的关注以及拯救。”
冉说:“你说小红楼(指《浮生六记》),写得真善美。”
芳说:“小红楼,和你一样爱不释手。我写文,有很多顾虑,不敢像三白那样率真,他连闺房的事都敢写。”
冉说:“对真的诠释,我们应该广义注解。真,就是在真是基础上,有所延伸,有所发现,有所突破。生活的真实,不是艺术的真实。生活的真实如一介小草,或者微光。换言之,生活的真实如影子,艺术的真实已经是活生生的小姑娘。没有想像就没有艺术。”
芳说:“小红楼写得原汁原味,写进作品中的素材,不就是艺术的真实吗?写作者胸中必有丘壑。看来我需要不断地发现思考提炼。”
冉说:“思考提炼 ,你说到点子上了。思考就是发现别样,提炼就是想像拔高,熔铸成型。”
芳说:“看《半生缘》,男女主人公那么相爱,后来男人竟然爱上别人。一个人发现他爱的人不爱他了。会很快爱上另一个人吗?”
冉说:“这个因人而异。男女不一样,性格快慢,以及对生活的理解程度不同,也都会呈现不一样的情况。生活壁垒很残酷,尤其在中国这个社会。有好的身体,身体悅人。没有好的身体,精神悅人(张爱玲语)。我喜欢精神悅人。”
芳说:“爱玲是天才。身体悅人,不会持久。我们都在追求精神的充盈。”
冉说:“有丰富的灵魂,即使白发苍苍,也很可爱。皮囊永远依附心灵。有好的心灵,肉体会再生鲜活。直到百年,千年……灵魂依旧回荡。反之,就如行尸走肉”
芳说:“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爱情会持久吗?”
冉说:“同病相怜是底子,性格志趣相投,重要得多。同与不同,有辩证关系,也有主次选择。你想要的相同的东西,这是大选择,其他不同的可以包容并进。精神永远是赢家。《红楼梦》就是金玉良缘和木石之盟的博弈。表面上打了个平手,实际上,宝玉不是遁入空门吗?”
芳说:“宝玉和黛玉是精神上的知己,宝钗、袭人低估了宝、黛爱情的力量。”
冉说:“就好比菠菜,你要是不放盐,就没味。宝玉这个人就是这样,他也花心,黛玉也知道。但宝玉的心思,也就黛玉能解。”
芳说:“宝玉对大观园除黛玉外女孩儿的喜爱,大多是同情,更多的是对她们生命的尊重。就像鲁迅说的昵而敬之。”
冉说:“你说的这些就是医治灵魂的药,其实就是精神层面。昵,就是从生活细节上,有形的东西;敬,指的是灵魂的呵护尊重,是无形的东西。精神上的东西,几乎侵入我们生活的全部。有人在乎,有人不在乎。有人在乎却不承认,有人不在乎,骨子里在乎。要么承认,要么欺骗自己。我们的灵魂很少忠实于自己。”
4月28日 窗外红霞满天
芳说:“龙应台给我的启示:要留下深远的文字,必须有扎实的文字功底,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如要有担当意识,不能光写自己的风花雪月。”
冉说:“是的,文字功底犹如树之根,扎得越深,树越枝繁叶茂。还要有对人性的关注和同情。”
芳说:“作家应该担当治疗社会的责任,这样的作品才能流传久远。”
冉说:“就体裁来说,小说要深广一些。这是不争的事实,比如《复活》、《人间喜剧》等。因为关注民族命运,关注人性的温暖,这就会有了深度和广度。从这个角度讲,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芳说:“经你这么一说,大小红楼的深度广度的区别很大了。大红楼深远多了,小红楼适合闺阁里看。”
冉说:“你说的很到位,小也不失其美。也证明你有不俗的眼光,算是这两部名著的知己。大红楼据山峰之巅领略落日恢弘;小红楼躲在方寸之间,可聆听草虫天籁之音。”
芳说:“我想活得人淡如菊,心素如简,还有一知己,就像三白、芸娘一样,栽花种草,与自然对白。有时也想有点抱负,想体察民情,写点深远的文字。”
冉说:“你一介小女子,担当这么大的责任,干吗,我都替你担忧。其实你的文章,也有很多对人性的关注和同情。如《六叔》,就写得很好,虽然看起来是对亲人的缅怀,然而你丰富的情感是深广的,其潜在的意义不言而喻。文贵为曲,意义就在这里。”
就这样,冉和芳交流着,彼此的思想在交流中碰撞出火花。隔着几千里的距离,隔着手机荧屏,但他们常忘了他(她)远在天涯,仿佛觉得他(她)就在咫尺。
2016年9月11日星期日
作 者 简 介
赵思芳,女,信阳市某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大河报》、《华文选刊》、《中华美文》、《核桃源》和大型网站等。愿守着一块文字的田园,在有限的生命里辛勤耕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