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参菩提】董素芝丨温润的英谈古寨
高高山上,有座城堡。红色的石街,红色的石院,红色的石屋,红色的石桥……盛夏,从“太行山最绿的地方”——前南峪走进英谈村的时候,这座掩映在太行山绿树之中的“红色石头城堡”就长住我的心中了。
那是一个午后,和一群文友被卸载在邢台县路罗镇一个不起眼的路口时,被盘旋山路搅昏了大脑的我,连问了几遍,方才记住“英谈”这个陌生的名字。走在通往山寨的斜坡山路上,还自以为是的想,“英坛”、“英坛”,一定是和“天坛”、“地坛”相类似的古迹。然而,当我站在一堵红石寨墙前,被这座“石头城堡”惊醒时,它带来的冲击似乎不亚于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这就是英谈古寨。太行山东麓腹地河北邢台县的一个小村。伴着沿街而下的潺潺溪水走进英谈村的时候,眼前似是一个“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世界。石寨墙,石宅院,石板街,石拱桥……一座座由硬朗朗的太行红石砌成的红色石楼,层层叠叠,直冲云天,和高高的拱形石寨门一起,再现了中世纪欧洲的城堡。
在英谈的那个下午,我一直有恍若隔世之感。脚下是石头,房屋是石头,房顶上也是石头;远看二层或三层的楼房,进门却是一座座四合院,一个一个独门石院随山就势无丁点铁木地摞在了一起,与大山、绿丛、水流、劳作等场景连缀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淡彩的水墨世界。惊诧地想,英谈莫非是一个梦?不,英谈更像是嵌在太行山的一幅山水画,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不,英谈其实只是属于英雄的美梦,一个人世的奇迹。相传,英谈原本是黄巢起义军留下的营盘,被乡民叫来叫去叫成了今天的英谈,图解成了一个英雄召开过座谈会的地方。让英谈美梦成真的是一路姓高人。明永乐年间,山西一路姓大户来此,看到英谈处于两水交会、群山环抱的风水格局中,欣然在此落户,借助这方山水的生气,路姓渐成大家业,鼎盛时三支四堂,形成了保存至今的六十七处院落。据说,当年的路家店铺无数,土地遍及冀晋五县。从英谈去北京或是天津,路家人从不住别人的旅店。咸丰年间河北南部大灾,八九百饥民蜂拥而至,老掌柜大发慈悲,一概收容,派他们吃饱喝足后修寨墙,替国家以工贷赈。到清朝末年,三支四堂主人都迷上了书画,无心经商,便放弃商务回家务农,于是家道渐渐败落。
站在泛着饮烟痕迹的门楣下,我用相机拍下有“邓小平旧居”、“刘伯承旧居”字眼的石庭院,毋庸置疑,这里曾是抗战的敌后根据地,村无杂姓的英谈曾走出了三四十个英雄将士,献出了六位共和国英雄……所幸,无数透着硝烟的信息,没能损伤太行红石垒砌的寨堡景观,这座磐石般坚硬的“豪宅”幸运地保留了下来。
锵锵的石板在诉说着往日的时光,精雕细刻的门窗诠释着曾经的富足和奢华。石缝间滑落的是时间,沉淀下来的是古朴、沧凉之美。在英谈,浑然天成的石阶、石板、石栏杆,只留下深壑、纹路的古柏、古井、古寨墙,一年四季都不干涸的老井,再旱再涝也不会增减一点水量的滴水泉,妙趣天成的龟背石,乃至那些古老的式样绝无重复的窗棂,把英谈扮成了古趣丛生的世界。随处可见的石井、石碾、石磨,石臼、石杵……更透着这一方石头天地的古朴和神秘。就像一位作家的妙语,是时间老人的一个盹儿,使英谈和周围拉开了几百年的距离。
说老实话,当我敲下“红色英谈”几个字时,一句话总在我的耳边萦绕:“第一次到路罗镇的时候,我不禁惊诧于英谈的红了。”不用说,我有点害怕明眼读者笑话我蹩脚的套用。但不知怎的,想起英谈,朱自清先生的“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老是响在耳边。是的,从贸然闯进英谈的那个午后,一个红色的英谈,石头的英谈,拙朴得近乎原始的英谈就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在英谈,只有舒缓,只有诗意,只有静谧,置身在水波不惊的世界,你会忘记前世今生,不知身在何方。没办法,英谈实在太怀旧,怀旧得让人脆弱,不得不释放心中的柔软;英谈实在太温润,温润得如低回惆怅的宋词,仄仄平平,平平仄仄,由不得你没有诗情;英谈实在太拙朴,拙朴得近乎原始,老屋、老街、老墙,石碾、石磨、石桥,柴灶、农具、箩筐……让人想起哲学家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的一句话:“每天早晨,你必须重新掀开废弃的碎砖石,碰触到翠绿的、生机盎然的种子。”英谈又实在太从容、淡定,可以抛开尘世的喧嚣,宣告这里就是世界的全部。
2009年10月21日
作 者 简 介
董素芝,女,河南淮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著有散文集《渐行渐远的思念》、《阳光来了》和伏羲文化专著《伟哉羲皇》。供职在河南省淮阳县委宣传部。散文作品《神兮归来》、《游弋在陈州的梦》、《阳光来了》、《逃离鲁迅》、《泉州路远》、《一位妇科医生的精神救赎》等百余篇作品先后在《莽原》、《散文百家》、《散文世界》、《散文诗》、《天津文学》、《阳光》、《文学报》等国家、省、市文学杂志及报纸副刊发表。其中,《东坡的眉山》、《游弋在陈州的梦》、《神兮归来》分别获得周口市第二届、第三届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