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隔壁（微小说）【沙漠之魂】

“我怎么了？不就是去晚了点吗？”一个沙哑、中气十足，很有穿透力男人的声音。
　　 “你就是诚心，过节了大家团聚，就差你！挣钱，挣钱，你能挣多少钱？”一个尖利刺耳的中年女高音。
　　 ……
　　 深夜，电子钟显示十二点一刻。
　　 声音,从隔壁穿墙而来。
　　 一
　　 当年选择这个小区，看重的是多层住宅居多，人少，清净。对于我这个平时喜欢爬格子的倒也合适。
　　 我是这栋楼最早进户入住的。随后，陆续装修、入住的也多了。我白天上班，晚上装修停，只是休息日有些装修噪音，对我似乎影响也不大。
　　 大约七八个月后，我的宁静便不复存在了。
　　 我的邻居——隔壁住进了一对五十岁左右的夫妻。男人一米六五的个子，中等身材，国字脸型，眼睛不大，眉毛里半截较浓，头发细而稀，头顶可以反光，戴一副金属边的眼镜，略显斯文。女主人身高一米五五左右，不胖不瘦，脸型酷似小岳岳，鼻子很普通，只是眼睛挺大、挺圆，不过眼角有些没经受住地球的引力，眉毛纹过的痕迹很明显，走路的样子很干练。无凶相，亦无媚相。
　　 只是一些规定时间、规定动作……
　　 每天晚上十点到家，做饭吃饭，所有的事情都在床上做，声音很大，犹如开会讲话，高兴时哈哈大笑，男女混声大笑；愤怒时脏话不堪，主要是女人。
　　 春节前，二人半夜里唠着唠着就吵了起来。
　　 男高音：“我多上货，还不是想赶上过年多赚点，我为了谁？”
　　 女高音：“你就是猪脑子！靠你赚钱？没有我，你得把老婆孩子赔进去！”
　　 “我每天起早贪黑，每月跑那么远去进货，还要自己装卸，容易吗？你就是泼妇，不讲理!”
　　 “你骂谁泼妇？你再骂一句！”
　　 咣！哗啦啦——
　　 摔东西，东西倒地的声音。
　　 男人“……”
　　 女人：“还反了你了！”
　　 ……
　　 每次都是女人以绝对的强势获胜。
　　 二
　　 早上四点半准时醒来。
　　 “啊——”伸懒腰的伴奏声音。
　　 有时男声，有时女声，有时接连，有时二部和声。
　　 “哎，饭不用做了，热热就够了，做点菜就行。”
　　 “把衣服换了，都穿啥样了！”女人的声音。
　　 “哎！老婆，今天冷，把那件厚衣服给我找出来，你也多穿点。”
　　 “今天上货，早点走。”
　　 ……
　　 我晚上一般十一点左右睡觉，躺下后总习惯捋一下写作的思路，然后慢慢入睡；早上想多睡一会。可这两个时间段，都是他们夫妻最的活跃时间。
　　 我家和隔壁的卧室仅一墙之隔，床头都靠着墙。这堵墙又是施工的通道，堵上的时候，用的是珍珠岩拌粉煤灰压制的空心砖，隔音效果极差。我无数次睡眠中被“啪！”清脆的按灯开关声音惊醒。
　　 除了规定动作外还有一些临时内容。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电话铃声，时间，后半夜两三点钟。
　　 “什么？！”
　　 “妈呀！——我的妈呀——”大概是女人母亲故去了。
　　 ……
　　 “是啊！小子？六斤半？哈哈哈！我当姥姥了！”电话铃声响过后，女人亢奋地近乎喊叫。时间，半夜。
　　 咳嗽，感冒打喷嚏声，擤鼻涕声，就像在身边。他们不看电视，喜欢在床上用手机打游戏、看视频，兴奋、懊恼时大声喊叫，拍床时，就感觉拍我的床头一样。
　　 “噗——噗——”“响不响？哈哈——”男主人排气后猥琐地问道。
　　 “缺德！不要脸！”女人厌恶地大声回应。
　　 “嗤！响没味。你的不响，能熏死人。”男人说。
　　 “少废话！睡觉。”女人不耐烦了。
　　 “真没劲……”男人自语。
　　 唉，也真没劲。
　　 每次床铺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时，男人嘴里也会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很大，毫无控制；女人偶尔有声音，节奏感和兴奋度远不及男人。
　　 在自己的家，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倒也没毛病。
　　 伊始，好奇，甚至有些刺激，可时间长了，乏味，厌烦。
　　 隔壁，隔壁，真想在“隔壁”前面加两个字，并敲墙大喊！
　　 三
　　 不久，觉得有些不对。每月都会有两天，床发出声音的频率不一样，男人嘴里没有声音发出，女人发出的声音却很大，很亢奋，持续的时间也要长些，结束以后说话的声音很小，倒是开心的笑声比平时多。
　　 一次晚上回家停好车，发现隔壁家的车位停着一辆四环标识轿车，男主人的那辆咖啡色车不见了。
　　 晚上隔壁又传出和平时不一样节奏声音。
　　 只要隔壁家车位上停黑色四环，就会……
　　 那晚，我刚停好车，黑色四环随后就停在了隔壁家的车位上，开门下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魁梧有些发福，看背影很有风度，似曾见过。转过身来一看，啊！？这不是我们区财政单位的某局长吗？
　　 我刚刚推开的车门即刻又关上了，目睹局长用卡扣打开了隔壁单元的楼宇门。
　　 当然，又是……
　　 谜底解开了，我尽量回避和局长打照面。
　　 一天有事出门早了些，刚下楼，就和局长走个对面，四目相对。
　　 “你，你怎么在这个小区住呀？”局长问。
　　 “是呀。局长你——”我回答，顺口发问。
　　 “我找同学有点事。你住几号楼？”局长说。
　　 “我住X单元X号。”我回答。
　　 “哦，哦。我得走了”局长往我家的楼上看了看，表情甚是尴尬。
　　 虽然每月黑色四环儿车仍然会停在隔壁家的车位上，晚上床也会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可是人却静音了。
　　 四
　　 某天，二嫂饭店的饭局上正好和某局长碰到一起。对了，二嫂就是局长的夫人，因为某局长在家排行老二，加之又是财政单位的一号人物，所以不管年龄大小都叫某局长二哥，夫人自然就被尊称二嫂，据说二嫂家里有些背景，人不仅模样长得像郭德纲，嘴皮子也像，能说会道，富态华贵，有老板娘的范儿。饭店离二哥局长单位百十来米，每天中午、晚上食客盈门。
　　 饭局入席互相寒暄，酒宴开始，主人起杯，然后按官职大小顺序，依次套话、敬酒，一圈的规定动作结束，七八个人，七八杯酒，酒量稍差的就已经舌僵，腿软了。二哥局长酒量还行，也是酒精考验的战士，脚步没散，说话没乱。自选动作开始，单聊单敬，第一个就找上我。其实我们俩中间还隔着三个人呢。
　　 二哥局长左手端着酒杯，这时已经换啤酒了，“老弟，你是我的好老弟，我敬你一杯。”边说边向我走来。
　　 我赶忙起身：“过奖了，不敢当，二哥。”
　　 “不，二哥，必须，敬你，敬你一杯。”
　　 二哥的右手用力攥着我的手，好一会儿才松开，拍拍我的肩膀。然后嘴对着我的耳朵小声说：“二哥那事。呵呵，那个是我同学，年轻时没追上，现在我们……老弟你……哪天二哥单独请你喝酒，啊，哈哈。”
　　 “不用，二哥你多想了。”我回应着。
　　
　　 尴尬和无奈，就有了换房的想法。可由于我和爱人平时不住一屋，所以一开口就遭致爱人强烈反对，也就懒得多说了。
　　 晚上躺在床上，隔壁又传来争吵声。
　　 未几，又传来说笑声。
　　 继而又传来……
　　 突然感到隔壁的生活也许才是真实的。
　　
　　 不久，隔壁的吵骂声和摔东西声取代了以前的一切。
　　 每天吵，昼夜吵，不分时间。这回是男人声音很高，很激动，女人回嘴很少，女高音降成了低音，每次都是在女人的啜泣中结束。
　　 二哥局长被立案调查，被双开判刑。
　　 隔壁家的房子也卖了。
　　 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隔壁，静静的夜，我心里却平静不下来，反而没了思考写作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