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跳着翻书的日子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高考试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味道》等,散文集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
并非所有的书,都在精读。
跳着翻书的日子
文/张亚凌
落笔,竟下意识地避开了“读”,很小心地用了个“翻”,且如实地再现了当时对待书的方式——“跳”,几十页几十页地快进,像跨栏。
可不,跳跃着从书里挑选自己喜欢的来读,明目张胆地厚此薄彼,像吹动书页的清风,说“翻”,自己跟书,都不至于脸红。只是,那些没有碰触到我的目光的书页,会不会深感委屈倍觉辜负?想来合上书时,被忽视的句子、段落、篇章,定会闹情绪的,会让书页变得狂躁,甚至会有意划伤无辜的手。
可扪心自问,真的有两段跳着翻书的时期。
初二时,迷上了武侠小说。我,一个女娃,原本就生得勉强长得憋屈,咋看都与“清秀”“文静”“漂亮”无缘。往哪里一站,在场的女娃们都会在对比中脸上泛光心里得意。就这副德行,竟还错上加错,迷上武侠。
租书看,抢哥哥的书看,看父亲看过的,获得书的途径还挺多。如今想来,自己是个没大主意大方向的人,容易受环境影响盲从他人。痴迷武侠小说,就源于家里的读书环境。
每每拿到书,急不可待,先从目录里找,直接翻到有打斗场面的看。没目录提示的,快速地一目一页,像在文字里跨栏,只挑武打场面细细揣摩。
《天龙八部》里,“聚贤庄大战”,乔峰一掌,将酒坛瞬间化为千百块碎片,何等霸气。想想,人家乔峰就只是左掌一起,碎成千百残片的酒坛就化作了钢镖飞刀,伤人无数。再想想,乔峰还需要武器吗?随意一坛水,每一滴瞬间都可能化作夺命神珠。
就只是这么想一想,手就情不自禁地摆动起来,似乎沾上了乔峰的灵气。常常只是一个画面,就在想象中生发出很多新的情节与场面,大脑里的打闹气氛会持续很长时间,无法分神注意别的,更不用说专心学习了。
《笑傲江湖》里“比剑夺帅”,岳不群与左冷禅最后的较量,不男不女的形样委实让人不爽,宁愿他只有紫霞内力而失败,至少人格上是光灿照人的;《射雕英雄传》里“华山论剑”,第一次大战七天七夜只为《九阴真经》,而第二次郭靖对战黄药师洪七公,接三百招而不败,太震撼了,以至于几十年后爬华山专门找到题有“华山论剑”的石头来合影。
那个阶段,脑子里尽记了些发亮的词儿,出口就是“降龙伏象功”闭嘴就来“兰花拂穴手”,抬腿说“旋风扫叶腿”伸手喊“六脉神剑”,拿根枯枝挥舞出“玉女素心剑法”一巴掌甩出去道“黯然销魂掌”,更不用说“降龙十八掌”“独孤九剑”“大慈大悲千叶手”……
那时每每看到不平事,心里就噼里啪啦沸腾起来,似乎各门派各招式就开始踢哩哐啷在脑子里比武论英雄。只恨自己只是记了招式没师父亲授,否则岂不一掌击碎所有不平,一腿扫尽天下不公。
那时,不以上课回答对极难的问题为荣,却以知道“飞雪连天射日鹿,笑书神侠倚碧鸳”为傲。
醉心武侠小说的日子,绝不会瞄一眼别的,可不,除了神奇无比的招式,别的都是浮云。
青春的爱恋变化太快,高一时迷上了琼瑶,第一本看的是《窗外》,从此心就跑出了教室,很长一段时间没回来。而后听《潮声》的起落,看《水云间》的景致,触摸了《梅花烙》的疮疤,以至于《心有千千结》却无处可解。曾傻坐着看《彩霞满天》,看得自己潸然泪下,结果考试成绩一塌糊涂。
从琼瑶到亦舒,从亦舒到席绢,实在没啥看了又拿起武侠小说只找爱情看。现在想来那时真是可怜又贫乏,不知道梅吉和神父拉尔,不知道简·爱与罗切斯特,不知道玛格丽特与阿尔芒……根本就不知道文学是一道世界范围的盛宴。
才会再次拿起武侠小说,又开始跳跃着找,只为翻找爱情,真是滑稽至极。
小鱼儿面对苏樱的无奈,沈浪只记挂七七,用情专一又清冷高傲的李寻欢,呆萌的张无忌与精灵的赵敏,令狐冲与任盈盈才是神仙眷侣。那段时间像花痴,看谁都像楚留香,都像胡斐。
好在高中的学习氛围浓,稍微一愣神,就被别人甩出几条街,第二学期期中考试的成绩敲醒了我,撇下虚幻的爱情故事直接追成绩去了。
除了这两个阶段,再无跳着翻书的日子。
书,怎能被跳着翻看而不是捧起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