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小小说:8号楼的鸡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一只小小的鸡,啄开了每个人心底的……
8 号 楼 的 鸡
文 ‖ 张亚凌
8号楼这几天可热闹了,楼下总围着一大群人,都是一只鸡闹腾的。
我在小区最南面的37号楼住着,不过,8号楼的鸡打鸣的声音听得还是清清楚楚。我怕这声音影响到儿子的睡眠,“8号楼谁家养了只鸡”,刚一开口还没做具体解释,儿子就打断了我的话:
“你养狗,她养猫,人家为啥不能养鸡?狗能叫猫能叫,鸡咋就不能叫了?”
刚上初中的儿子,在大人们为小区居然有鸡鸣而不可思议而无法容忍以致矛盾激化到不可调解时,他却表现得如此淡定,还真让我无话可说。
说实在的,至少我自己都觉得不正常,非常得不正常:人家牵狗抱猫,你不至于搂一只鸡吧?其实,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咋就单单不习惯听鸡鸣呢?
40多年前的乡下,表是稀罕物件,全村也没有一半户人家有那玩意,我们都是听鸡鸣起床赶往学校的。母亲不知养了多少鸡,从来没有一只睡过头忘了打鸣催我起床的鸡。按理说,对鸡,我应该是心存感恩的。进城20年了,来来往往各种车辆的喇叭昼夜响着,大街上各种刺耳的音响敲打着我脆弱的耳膜,我不也坚强又无奈地挺立着?我是从农村走出来的,鸡的鸣叫,应该是最最亲切的声音,我咋就容不下呢?莫非是城市在不知不觉中把我的耳朵调包了?
一天下午,我和儿子刚进小区,远远地就看见8号楼那儿围了好些人。听说这几天一直是这样,只是我今天撞上了。被围住的是个不到四十岁的男子。
“你养啥不好,养鸡?还叫人家睡觉不睡觉了……”
“你今天养只鸡,大家纵容你;你明天得是还敢牵回来一头猪养养……”
“个人喜好本来大家不该说你,可你养的不是哑巴鸡,影响多少人休息?人要有公德……”
“养那玩意儿,不是成神弄鬼是啥?鸡犬不宁、鸡鸣狗盗、鸡飞狗跳墙,——鸡有啥好养的?”
……
围的人都显得愤愤不平,七嘴八舌头,你一句他一句,看那架势,好像他们发誓要用唾沫淹死养鸡的那个男人。那男人面红耳赤,想做解释似乎又无话可说。大家伙就显得更是得理不饶人了。那男子起初只是沉默,实在无法沉默了,只有连声说着“对不起”“我也没办法”之类歉疚的话。
自那天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听过鸡鸣。只是有人看见那男人每晚都拎着鸡笼子出去,第二天吃早点回来手里便多了鸡笼子。
半年后。
本市有个孩子竟然在省“十二生肖少年绘画大赛”中获得特等奖,获奖作品是各种姿态的鸡。颁奖仪式是电视直播: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爸爸被好多人围住,他们大声训斥爸爸,爸爸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般很尴尬地站在中间。我很难受很难受,有几次都想拎起鸡笼子冲下去直接摔死在他们面前,——我不愿意看到爸爸一再被人为难!可我更想把鸡画成功,爸爸属鸡,我画的是爸爸,画的是跟我相依为命的爸爸。爸爸,这个特等奖是属于您的!”
那个孩子的获奖感言,感动了在场的评委,也感动了电视机前的观众。
只是,我觉得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