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教育随笔:我不是个好老师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坚守着教书育人而不计较自己的付出是不是成了一种传说?安安静静地上课会不会成为一种奢侈?
我不是个好老师
文 ‖ 张亚凌
“认得我不,张老师?”大街上,一个中年男子笑着问我。
“跟某某一个班,坐在某某某后面,一说劳动,你总是带两件工具,你家在坊镇南街……”
四十岁的学生脸上像开了朵花般拥抱了我。毕业第一年带的孩子,每一个都记得。
“张老师,我是?”一脸狡黠的笑,依旧是昔日的神情。
“再不认识捣蛋张昭,就白当老师了。”我拍了一下肩膀调侃道。
我们一起大笑。
是啊,那个班的孩子,范超梁鹏遥乔凯等等哪个不记得?
这样的事很多很多,我曾一度很骄傲:我的记性真好,二十多年前教过的孩子都记得,更不要说近年带过的。好像自己真的是称职的好老师,这种感觉还很强烈。直到遇到李老师,我曾经的数学老师。
“李老师!”不期而遇,我感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太激动了,李老师曾那么用心地关照我帮助我:给我反反复复讲题,给我分析报文科还是理科,给上大学的我写信鼓励……
“你是?”李老师满脸歉意的笑。当我说出一大堆他曾经的付出时,对我印象还是不深。
突然想起,李老师对所有学生都如此尽心尽力,并不是刻意关照我的,他自然记不得了。那一刻,我为自己记得学生而惭愧,那是因为我总记着自己的付出。真正的好老师应该像我的李老师,只是问心无愧地付出。
我不是个好老师,我竟然那么清楚地记着自己做过的事,不曾忘我不曾无私。
还有一件事,让我对自己是否配做老师也发生了怀疑。
2016年“陕西省我身边的好老师”评选活动,有网络投票这个环节。自己被报上参与,又不好意思拉票,更怕学生鄙视“好老师“竟然是拉票拉出来的。自己是没有拉票,可内心不服那些票几千几千上窜的。几天后,别人数万,便很不舒服地从心里放弃了。结果是戏剧性的,撇开了网上投票,以专家评选来决定,网络没有多少票的我,获得了这一荣誉。
网络投票过程,不也挑战了我的心理防线?作为一名真正的好老师,有必要在乎那些虚名吗?如果我的心坚如磐石,只想做好自己理应做好的,会不舒服吗?再反思自身,“我完完全全不是个合格的老师”,当这一结果冒出来时,我自己也脸红了。
因为——
我明明知道“语文”是语言的艺术,当把文字固定成画面时,就犯了致命的错——伤害甚至扼杀了想象力,语言的无限美好就消失了,灵动的文字就死成了固态画面。我也知道西施的美不是范冰冰不是章子怡不是刘诗诗也不是年轻时的巩俐,而是你能想多美就多美。我深知更多更多的美好是画面不能介入的,我更知道形式往往会谋杀内容会让我南辕北辙,可我还是会乖乖地尽我的努力遵照要求上课用PPT展示,还是会向各种僵硬的教学模式靠拢,哪怕跌跌撞撞地迷失了自己。
因为我也怕成为异类,更怕成为众矢之的,我只是普通的教师而非可以左右别人的大师。脊梁已经弯曲至此的我,能教育出守住本心直面社会的孩子?!
师者是什么?传道授业解惑。
我呢,名利面前尚且守不住本心,或者说心中就没有“道”只有“惑”,——己之昏昏焉能使人昭昭?
我哪里是什么老师,分明是上面搭什么台子就配合着唱什么的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