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读诗:冷嘲热讽
冷嘲热讽
----奥格登·纳什《苍蝇》
对诗歌反讽的认知,不仅可以熟稔地把握诗歌创作的技巧,我们还可以将其从修辞学概念扩展为诗歌创作的一条原则。德国文论家弗.施莱格里认为,作为一种创作原则,反讽是"认识到一个事实:世界本质上是诡论式的,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才能抓住世界的矛盾整体性"以及“幻想被故意抛到高空,是故意把它们重新抛到现实的地面”。在诗歌创作中灵活运用这一技巧和法则,使得诗歌立足当下、切入现实,从意象的表面深入到诗歌的语境、本质和思辨中去,拓展了诗歌的内涵和外延。
奥格登·纳什(1902-1971)是美国荒诞诗歌的大师。他的诗歌轻松、滑稽、有时甚至可称作是荒谬,这其中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反讽。他的这首《苍蝇》可以说就是反讽的经典之作,不仅体现了反讽的妙用,而且还将诗歌延伸到了一个无限的空间。
《苍蝇》只有两句,但因为反讽的运用,使得整首诗歌意义获得了巨大增殖。其一,是对人类发源、宗教、神圣、崇高的一种逆向思辨。苍蝇是上帝创造的,这本身就极具讽刺,自从人类生活在洞穴时代起,苍蝇在各种宗教中,都是与肮脏与污秽联系在一起的。在《圣经》中,苍蝇的名声尤为恶劣。古代以色列人把苍蝇与一切令人厌恶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如死亡、衰败和疾病。这就不得不引发我们的思考,上帝创造了人类,为什么还要创造苍蝇,一切圣神与崇高、原罪与肮脏,是否一直被我们颠倒?其二,是对智慧、正义与邪恶的挑战。人类自以为是地统治整个自然世界,在众多学说与法则、伦理与道德、主义与教化、科学与规律中,制造物质文明与精神信仰,而现实世界却无法根除“苍蝇”式的物质与精神垃圾。其三,是对生命价值、社会发展的终极追问。上帝创造了人类与苍蝇,而我们依然不断追问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人活着的意义,人的信仰、价值与社会发展的终极思考。
反讽的本质特征,就是矛盾。它体现在几个方面:一是文字意义的歧义性。在诗歌语言运用上,无论叙述、描述,还是文字本义,在特定的语境中,其反映出来的意义指向了其意义的反面;二是思维的悖论性。诗歌语言通过借古讽今、旁敲侧击,运用思维的悖论表达,形成了作者对现实生活、社会现象的反思、讽刺;三是消解的荒谬性。诗人在构建意象、塑造形象、还原生活、反映现实过程中,运用消解、解构的方式,幽默、诙谐、嘲弄的口吻,对一切疑惑、虚伪、罪恶、肮脏的现实事物、现象进行消解,从而达到表达作者抵抗、批判的真实意图。四是表达的隐喻性。诗人不直接对现实不合理的现象进行批判,通常都是运用典故、意象,以及荒诞的场景描写、人物刻画,将这悖论式的矛盾充分体现出来,达到揭示本质、尖锐批判的效果。
奥格登·纳什的《苍蝇》就是冷嘲热讽地反讽的经典,就是他对人类社会的终极追问,更是打开了诗歌通向冷峻呈现与哲学思辨的另一个全新空间。
附:《苍蝇》
奥格登·纳什
上帝用他的智慧创造了苍蝇
然后却忘了告诉我们为什么。
(伊沙、老G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