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黑土情深》(4至6章)郭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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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中秋节后的天气,时而天高云淡,万里无云;时而乌云密布,细雨绵绵。16号地块的水稻,梁春雨割到一多半时,天就下起了毛毛细雨,稻子也不能再割下去了。小雨夹着凉风,衣服已被淋得半透。粱春雨见大伙陆陆续续地往家走。他揣好了磨石拿着镰刀登上池埂子往出走,埂上已是滑溜溜的。他正走着,突然脚下一滑跌了一跤,因右手拿着镰刀,当人一跌倒的一刹那,手一松,刀不知怎的又被弹了回来划向小指中间关节上,也许是刀甩出去又被稻茬子给挡回来所致。梁春雨立刻觉得小手指钻心地疼,他抬起手一看,殷红的鲜血顺着小手指直流,更觉得疼痛得厉害,梁春雨咬牙根呻吟着,他灵机一动,掏出手帕撕成长条,用嘴叼着布条的一端,左手缠布条,伤口包扎好了,便赶紧抄近道往回跑,直接来到屯西头大队卫生所。
  卫生所有两名医务人员:一个是退休老中医;一个是赤脚医生。这一老一小支撑着32平方米的卫生所,工作配合得很融洽。年轻的姑娘叫沈香兰,今年十八岁,在卫生所上班已有一年的时间了,她一面工作一面刻苦学习医疗技术,不懂的地方就虚心地向老大夫请教。她为人和善,心地纯洁,但脾气倔强,她那弯弯的黛眉下,长着很好看的杏仁眼睛。论辈分,沈香兰管老中医叫大爷。
  沈香兰是初中生,因为母亲生重病,不得不辍学在家服侍妈妈。后来来到大队卫生所上班,虽说是初中学历,但她很爱学习,有那么一股劲儿。沈香兰很聪明,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一一将来自己能成为真正的乡村医生。
  梁春雨忍着伤痛急匆匆地撞进卫生所内。老大夫伏在桌子上正写着什么,见走进一个小伙子来,右手指缠着布条,已渗出了血迹。老大夫扶了扶老近视镜,调侃地说:“怎么割手啦?有的是稻子……”老大夫放下笔又问,“你是谁家的?”“啊,我老梁家的。我爸叫梁德。”“啊!你就是梁支书的儿子。”
  沈香兰刚为一患者撤下点滴管,一转身正和梁春雨打个照面,四目相对好几秒钟。姑娘忙转身准备伤口的药品,她又看了一眼梁春雨,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一米七五的个头,不浓不淡的眉毛下,一对双眼皮的眼睛炯炯有神。心里已是有几分爱意,立马伸手将小伙子的右胳膊抻过来,边打开布条边说:“你这个知识分子,还得加强锻炼!净往手上割能受得了吗?!”沈香兰和梁春雨两家一个在东头住,一个在西头住,平时很少见面很少接触。可沈香兰知道梁春雨是新毕业的高中生,她的表哥就和梁春雨是同学。不一会儿的工夫,伤口擦上碘酒,用纱布包扎好。这时梁春雨才开口说一句:“这回可不那么疼了。”刀口是怎么伤的,梁春雨一直没为自已申辩。
  老大夫给开了两包止痛、消炎药片,梁春雨接过沈香兰递过来的药,目视着姑娘,说:“那我还什么时候来换药?”梁春雨又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端庄、秀丽的形象,快捷、熟练的动作,让梁春雨着实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你这个刀伤很严重,都露出白骨了。这样,你后天来换药!”沈香兰以医生的口吻说。
  梁春雨的灼灼目光,刺炫得姑娘心神不定地走进里屋药房,摆弄着其实很规整的药品,心里怦怦地乱跳个不停,好像偷了人家东西一样……
  走出卫生所,梁春雨望着雨过天晴满是晚霞的西半边天,他迎面走去,火红的霞光映照在身上,显得朝气蓬勃,绚烂光彩。
  第三天,梁春雨如期来到大队卫生所换药。
  现在正是秋收大忙季节,来卫生所诊病的人也比平时少了许多。患者少了,自然有了闲功夫。沈香兰正痴迷地研究县卫生局给全县城乡卫生单位下发的《文化测试题》。测试题着重说明了答题的附加条件:只要测试题答满100分,就有获取医生行医证、职务升迁、资格评定的参考凭据。县卫生局局长是一个新上任的“工农兵大学生”,是由县委组织部直接推荐、县人事局任命的。此人是东湖镇革委会主任的儿子,叫陈曙光。上任伊始,就别出心裁地搞起了全县卫生系统文化大检查。也许陈局长想摸摸卫生系统在岗人员的综合文化素质,确实那个时期的中国文化氛围被“白卷先生”张铁生给弄得一时出现了“文化淡漠、知识贬值”的不正常的局面。《文化测试题》的内容包括:辛亥革命到中华人民共和国这段时期的政治风云大事记。今天老大夫家有事没来上班,卫生所就沈香兰一人值班。见梁春雨慢悠悠地迈进卫生所,沈香兰站起来指着对面的椅子,说:“梁春雨,你坐。我有一事想求你这个高中生帮帮忙呢。”姑娘说完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梁春雨。梁春雨心里纳闷儿,不知有何贵干?眼神也现出惶惶、茫茫。
  “你说吧,什么事儿?”
  “我想让你帮我填一份智力测试题。”沈香兰说着把试题卷子拿给小伙子看。
  “好!我拿回去给你填。”梁春雨将卷子卷成一个圆筒状握在手里。
  “那就给你添麻烦啦。”
  “没什么,小事一桩!”
  梁春雨看着试题,心想没有什么可难的,我用不了半天就能答出来。
  沈香兰见梁春雨很胸有成竹的样子,满是欢喜。她给梁春雨倒杯白开水,随后又给梁春雨的伤手指换了药。
  《文化测试题》试题总共是一百道:前五十题(三十选择二十填空)。从辛亥革命到新民主主义,从建立苏维埃政权到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表明了中国人民为了民族的解放、国家的强盛,前赴后继,不屈不挠,浴血奋战,英勇顽强;孙中山、毛泽东等老一辈伟人高举反帝反封建的大旗,飘扬神州大地,烈士鲜血染红万里河山。梁春雨浮想联翩,感慨万分。他搜索记忆中的有关知识,又查找了一些相关材料,很快轻松地填完测试题。后五十道题是关于医学医药知识,这专业性试题只能交回沈香兰让她自己解答了。通过这件事儿,他悟出一个道理:与其天天晚上没事干闲着,还不如像沈香兰那样自学,照样能成就一番事业。不然,过去学的东西很快消磨、遗忘掉的。可我学什么呢?人家沈香兰是赤脚医生,自然学医疗方面的知识。梁春雨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从实际出发,挖掘潜力。上学时偏爱语文,每逢考试语文试卷都在八九十分以上;写作文,在全班也是数一数二的。老师布置作品后,梁春雨总是在全班最先写完,有几个要好的男同学老是照抄他的,为这老师曾经严厉地批评梁春雨。对那个同学老师很不留情地面壁罚站,一站就是一节课的时间。现在梁春雨决定专攻写作,要用手中笔,讴歌新生活,做时代的宣传员。
  大队卫生所的药品,都是沈香兰亲自去县医药公司采购的。老大夫给开出采购单,并在采购单的备注栏里又注明中药缺什么药材,再买什么药材做为替补。西药药品除外。
  梁春雨到卫生所换最后一遍药。听说沈香兰要去县里购药品,就很不好意思地对姑娘说:“沈香兰,你顺便到新华书店给我捎回几本书呗?”
  “都买什么书?你列出一个单来,我怕到时一忙起来就记不住了。”梁春雨接过沈香兰递过来的纸和笔。他提笔在便笺上刷刷刷地写出《现代中华汉语小词典》《语法·修饰·逻辑》和《新闻与写作》。
  “麻烦你啦,沈医生!”梁春雨这时似乎觉得有一股暖流在滋润着心田。
  沈香兰接过便笺一看,面露微笑地说:“看来你要搞写作啊,行!”
  ?梁春雨心里清楚:自己语文底子好,写通讯报道很对路。但必须先弄懂通讯、消息、特写乃言论等新闻体裁写作基本要领。沈香兰进了县城,先来到新华书店,书店里稀稀拉拉地有五六个顾客,书架上摆放着各种类型的图书。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梁春雨委托她买的书也都有。
  “同志,请把我这纸单上写的书每样拿一本。”
  “唷,姑娘,你要搞写作啊?”女胖售货员笑着打趣。
  “不是我用,是给我一个朋友买的!”沈香兰说完脸不由自主地发热。
  沈香兰将书包好,放进背包里,就径直奔向县唯一的一家医药公司。
  梁春雨白天上工劳动,晚上吃完晚饭,就往他的小屋一钻,闭门苦读。通过一段时间的系统学习,觉得新闻写作这门“功课”很有意思,别有洞天。觉得自己的思想意识、行为准则正在发生一个根本性的变化:看问题、想问题和做事,都与过去的角度不同。梁春雨不满足于现有的几本书籍。他从多种渠道,弄来了不少报纸、杂志及一些资料书。他如高尔基说的那样:“我读书像一个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梁春雨对新闻潜心研究,静思默想,不弄懂一个问题决不罢休。他又特别注意收音机里播发的新闻稿,揣摩人家的消息稿是怎么开篇怎么结尾的。再拿来报纸,逐字逐段研究语法、用词。好的文章还剪下来保留起来。

  

  

  五
  
  梁春雨白天照常上工劳动,晚上明灯熬夜。人也比先前瘦了。老父亲看了心疼起来:“春雨啊,晚上早点睡,总熬夜白天干活没劲儿。”梁德今年六十五岁,这辈子生育了五个孩子,四个女儿都已出嫁。梁春雨是梁家唯一的男孩,更是二位老人的心肝宝贝。
  梁得在大队党支部位置上一干就二十一年,还差一年就该到退休的年龄,而梁德却给公社革委会主任写辞职报告,想提前退下来,并极力推荐现任大队党支部书记的马连江。梁德坚决退休让贤,是他看好马连江很有才能。他回到家后,小队的女出纳嫁给外地人并结婚,所以小队领导班子研究决定让退下来的老支书担任出纳。老梁德兢兢业业地为集体管好每一分钱。
  一个人既选准了奋斗目标,就要义无反顾地大踏步地向前迈进,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阻力,都丝毫不能阻止自己对理想的追求。有一位作家说过:“假如一个人养尊处优,不下苦功夫,那他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不叫青春年华付诸东流,为了实现自己的奋斗目标,我要进行人生第二次冲剌,要拼搏再拼搏。”梁春雨在日记本写下誓言。从此他有了写日记的习惯,摘记一些名言警句,富有哲理性的小豆腐块文章,都一概收进日记本内。
  为了提高写作能力和知识积累,梁春雨去邮电局订了一份《中国青年报》,并结合报纸搞征文,梁春雨都积极参与。“我与中国青年报”的征文,梁春雨写了四页稿纸的征文,欣喜地给报社邮寄去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报社给梁春雨寄来了一封信,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印刷稿。内容大意是:“征文已收到,由于版面有限,编辑部不得不忍痛割爱……在此感谢您对本报的关爱和支持!”
  费了脑筋写征文结果没被采用,着实让梁春雨伤心了一阵子,但他决不气馁,懂得“失败乃成功之母”的至理名言。他又订了一份《新闻与写作》,从这本专业性杂志里学到了很多东西。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知识,加强写作能力,力争写出好文章。
  在县城第二中学教学的梁春燕,是梁春雨的三姐,平日难得有空来看父母。寒假刚放一星期,就带着十二岁的儿子回到河湾。梁春雨的几个姐姐,数三姐疼爱他。没出嫁时,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老弟老妹,自己舍不得动一口。姐弟俩也特别亲近,梁春雨有什么事儿,也愿意找三姐商量。”
  梁春燕在娘家待几天,发现弟弟钻进小屋内就不出来,二十五瓦的白炽灯泡一亮就是大半夜,干什么呢?天天熬到很晚。今天晚上,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在炕上唠嗑。梁春雨和小外甥下了一会儿跳棋,就一推手,说:“小彬子,走上小屋玩去。
  ”“春雨,姐问你一个事儿,你天天熬夜,琢磨什么玩意呢?”梁春燕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弟。
  “没……没干啥,就是看看书。”
  梁春燕下地来到小屋里,梁春雨将他想学习写作新闻报道的意图造诉了三姐。梁春燕看着那一堆书报,心想弟弟能有这等志向,很高兴,当即表态:“姐支持你,你说要看什么书吧,我负责给你找!”
  二位老人听了三姑娘夸赞梁春雨将来能干一番事业,微笑着再也不唠叨了。
  梁春雨向来就欣赏三姐的雷厉风行、做事果断的作风:好就是好,不好当即否决。
  东湖县农机医院是一家成立不到一年的国营医疗单位。梁春燕的丈夫程浩就是这家医院的内科医生,也是全院的技术骨干。程医生每天上班必须先到病房查看一下患者,心里才有个底,对患者负责是一个医生的天职。
  202病房3号病床躺着梁春雨,患的是阑尾炎。昨晚八时一刻做的手术。现在是上午六时刚过五分钟,程浩走进了病房,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满脸的倦容。因为昨晚陪小舅子做手术后又在病房观察三个多小时,一直到零时才回家打囫囵身睡了一会儿,早起给儿子小彬做好饭,自己又急忙地来医院上班。
  “春燕,老弟现在怎么样?体温高不高?”
  “一切都正常。等一会儿我往河湾打个电话,给两位老人报个平安!”
  梁春燕陪护弟弟大半夜了,她又说:“程浩,你一定要护士细心地看护,等我下了班就来。”
  梁春雨一觉醒来发现姐夫坐在床边正看着自己,便忙说:“姐夫,我没事儿,你去看看其他病人吧。”
  过了七天刀口拆线。梁春雨出院了,在三姐家住不到五天,就觉得老在屋里闷着没意思。他突然想起了离姐姐家不到一百米就是县图书馆。梁春雨精神为之一振,他吃完饭,等姐姐、姐夫上班,小外甥上学,他才揣上纸和笔,锁好房门。他沿着马路边,一步一步慢慢地斜楞个身子往图书馆走去。
  “东湖县图书馆”六个金色大字镶嵌在图书馆三楼西侧墙壁上,坚挺饱满的书法大字,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题字是时任黑龙江省省长陈雷同志的手迹。
  图书馆一楼是阅览室。梁春雨初次走进图书馆,眼睛不够用了,满架的图书,让人目不暇接,简直就像置身于书的海洋,他挑了几本有关新闻、文学方面的书,其中有一本书名叫《新闻中的题目》。他在这本书里大开眼界,懂得了一篇文章,有一个好的题目,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梁春雨真是恨自己过去没来过图书馆,现在到了知识王国,如同站在万山高巅之上,看到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一轮朝阳,已然是无限风光在险峰。梁春雨暗暗拿定主意:以后只要时间允许,每季度必须来一趟图书馆。因为从这里能得到更多的东西,学到过去不曾学到的知识。人,若想成就一番事业,就得涉猎多方面的知识、多掌握一些本领,尤其是现在想写好新闻,首先掌握好理论方面的东西,再结合实践,多吃苦才能得到甜;多跑腿才能得到真实的第一手材料。梁春雨站起身又到书架找了一本《新闻概论》,书中一位老新闻工作者说了这样一段话:“奔波、劳累、烦恼……当你的文章被编辑看中发表,那一刻的心情比什么都舒畅、快乐。看到自己写的文章变成铅字,那种满足劲、幸福感,是不爬格的人体会不出来的。”
  “三姐,我得回去了。现在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梁春雨在屋地来回走了几趟,证明自己已经好了。
  “得了吧你,不行!还得待几天。”梁春燕一口否决。那神态是不容争辩的。得!女皇没钦准,只好再待几天吧。梁春雨又借机每天照常像上班一样去图书馆。掏宝似的阅读,吸收,消化。
  

 六
  
  搞新闻报道,可不像写小说、诗歌等文学作品在家展开你的想象,挖掘你的生活积累,叙述你的所思所想……而写新闻稿件,需要有素材,要深入实地采访调查研究,达到准确、真实、快速,才能称得上新闻。可要写的新闻素材又在哪里呢?一连几天,梁春雨在屯子里转悠了好几个来回,还是一脸的茫然,不知从何处下笔,更不知要写什么。这时梁春雨才切身感受到知识的不足和思想的空洞。
  住在梁春雨西院的刘殿发来到梁家,说要借几条麻袋,装大豆往粮库送。正巧梁家刚吃完晚饭,梁春雨帮妈妈收拾碗筷。梁德见邻居小脸红扑扑的,散发着酒气,打着饱嗝,满脸挂着笑容,说话也是神气十足,给人一种很轻松很喜悦的感觉。
  “梁大哥,你说咱的地是不是看人打粮啊,行年是一垧地打七八石豆子,可一包给个人种,一垧地能打十一二石豆子,你说怪不怪?!”(一石等于500斤)刘殿发抽着卷烟,那神态比一九四七年东北解放时还得意还高兴。
  “这么说,你们每家毛收入就能整个五千多块?”老梁德掐指计算着,“若是一斤卖三毛七八,哎呀,那你们今年收入可真冒高啦,那可是两千多块呀!这顶大帮轰三个年头啦,了不起,了不起,还是承包的好!”梁德多精明啊,他把刘殿发承包所得的利盖估算得八九不离十。
  “那当然啦,干活有劲儿,这心里有奔头!”刘殿发的爷爷在民国时期是拥有三百多亩良田的地主户,他的子孙当然也继承了祖上的那些基本素质。
  在一旁听他们唠嗑的梁春雨,一面往西屋走一面想这个事儿很有新闻价值,很鼓舞人心。梁春雨挠挠脑袋——这发生在眼皮底下的典型事儿,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净瞎转悠,大脑还是空啊。梁春雨边寻思边抱出麻袋,就冲东屋喊:“刘叔,麻袋找出来了,共是二十条。”
  刘殿发弯下腰很麻利地数了一下,卷好夹走了。梁春雨赶紧在后面喊:“刘叔,一会儿我也上你家去,帮你们装豆子。
  ”刘殿发这人是个机灵鬼,过去他家成分高,三十好几才娶上媳妇。头几年在小队里当车队长,后来因发生一起车祸,把一个社员弄成终身残疾,为此刘殿发发誓以后再也不摸大鞭杆了。刘殿发是队长韩国君的叔伯老舅,跟韩国君同学,同龄不同辈。今年年初,刘殿发宴请外甥队长,在酒桌上对韩国君说:“国君,老舅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看能不能行?“那你说什么事儿嘿?””韩国君睁着一双迷惑的眼睛,盯着舅舅。
  “什么事儿,你得先答应,不然我就不说了。说出来了,你一口否定,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刘殿发眼珠子转来转去。
  “只要不是违法的事儿,没问题,答应你。”韩国君一脸正气。
  “犯法的事儿?你老舅是那种人吗?虎拉吧唧地往枪口上撞!”
  刘殿发喝了一口酒,又慢悠悠地夹了一口青椒炒干豆腐,煞有介事地眨巴眨巴眼睛,开腔了:“我想今年承包一块旱田种,签个合同,到秋往队里交承包费,自负盈亏,你看咋样?”韩国君听着刘殿发的想法,大脑急速地思考着利弊,沉思了片刻,很果断地说:“行!老舅你道道就是多。但丑话说到前面,你若是赔了,我可没办法,只能按合同说话,该交多少钱一分都不能少。”
  “你放心吧,你老舅没把握的事绝不干!”刘殿发端起酒杯与韩国君碰杯将酒干了。
  “我可告诉你,老刘,这地你如果种赔了,我就跟你离婚!”刘妻吼叫着。她不同意刘殿发承包土地。
  一星期后,刘殿发和另外两家,与韩国君签了土地承包合同一式二份。
  像小山似的大豆堆,满眼金黄。梁春雨通过实地观察了解,产量还不止像刘殿发说的那个数呢,人家报产量是打了折扣的,三垧地最低能收一万八千多斤大豆。
  当晚,挥笔写就一篇题为《承包三公顷土地收入六千七百元》的消息稿,抄好后,第二天寄给了县广播站。梁春雨写这篇稿子,光稿纸就让他浪费了五六页。先写草稿再修改……先后费了好几遍事,标题也三番五次地推敲。梁春雨看着他描画得像一团乱麻似的草稿,摇摇头苦笑着。
  没搞过新闻报道的人,不知道什么叫煞费苦心,大脑不得清闲,整天琢磨哪儿有新闻素材。梁春雨在春季大忙季节,仍没间断搜寻新闻线索。
  队长韩国君一早来到队院,先拿起钟锤,当……当……当一阵敲,那个炮弹壳,像拨浪鼓似的,来回地晃悠。他敲过钟,发现已有十来个社员都在办公室外墙根站着、闲聊着。队长笑呵呵地跟大伙搭讪,他低头看了一下手表,离上工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这时大部分社员已到场。
  “姚祥、孟繁生、梁春雨你们仨跟大张车去永顺拉水泥管。”韩国君说完又到别的社员跟前派活儿。
  车老板大张摇晃着大鞭,不时地甩几个响鞭儿。膘肥体壮的大青儿马儿,驾着辕,不时地打几个响鼻、昂着头、像铃铛似的大眼珠子,瞪得溜溜圆,马笼头上的响铃“叮零叮零”有节奏地响着。橡胶车轮在砂石路上“沙沙沙”地辗压着。因为是春天,那明媚的阳光,普照着大地,让人心里暖洋洋的。三个小伙子面带着质朴的笑容,他们有的吹着口哨,有的啍着小曲。大张偶尔也回头看小伙子们笑。
  马车跑了足有四十多分钟,才到公社水利站。水利站院里摆放着各种规格的水泥涵管。站长见有来拉涵管的,就问大张:
  “你们是哪个大队的?要拉几个?”
  “我们是河湾的,队长告诉拉四个。”
  “啥?拉四个,扯淡呢能装下吗?”站长不解地说。
  “不是都装大的,还要两根小细的。大的套小的。”大张向站长解释。
  “噢……噢,那好那好,先开票吧。”站长向女职员摆手,示意给用户打个票据。
  三个小伙子正往马车上滚装大水泥管,这时就听站长和一个男职员的对话。
  “尚明功真不愧是一个党员,捡了两万块钱,全交给了公社财政所。”
  “两万块,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够尚老师干二十多年啦。天掉下来的大馅饼,不想吃却让出去了,傻得不轻啊!”
  “你说的可不对,捡的钱也得分在哪儿捡的一一哪有在粪堆里捡的?交公还是明智的!”站长立场鲜明地说。
  “一定是盗贼过于惊慌把钱藏在粪堆里。供销社被盗已成全县头号新闻啦。”男职员似乎谈兴未减。
  “派出所还要尚明功积极配合公安局侦破此案件。”站长似乎对这起刑事案子了解得更多。
  这两个同事说得挺有意思,梁春雨一边干活一边竖着耳朵听,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收工后,饭也顾不上吃,骑着自行车,直奔中心小学校。通过值班老师的引路,来到了五年级班主任尚明功的家。
  “尚老师您好!我是业余通讯员,河湾大队的。想采访一下您拾金不昧的先进事迹。”梁春雨目视对方,发现尚明功天庭饱满,面容和善,虽然眼睛不大,但目光中透出沉稳、正直……
  经采访了解到尚明功到自己家旱田地扬粪,才发现了装有两万元人民币的黑皮包压在一大冻块下面。也许是窃贼心虚不敢将钱拿回家,先藏起来再说。梁春雨又问当事人发现装那么多钱的皮包,心里是怎么想的,动没动过私自留下不交公的念头。尚明功很合情合理地回答了梁春雨的提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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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作家简介:郭景贵,原籍黑龙江省。现居住在:辽宁省辽阳市辽阳县刘二堡镇河在地图中查看南经济开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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