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粗糙的勇敢相比，更要拒绝精致的懦弱

人到中年，逐渐分化成两类，一类是相信艺术的，一类是不相信艺术的。

艺术不是票房，艺术不是娱乐，艺术不是拍卖行里的天文数字，艺术不是声情并茂，艺术不是催人泪下——对，艺术绝不是艺术人生。

艺术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从灰蒙蒙的现实出发，到湿漉漉的现实结束。它是虚假，是梦境，是瞬间也是永恒。

我天生一个艺术盲，五音不全，四肢僵化，写字都歪歪扭扭，庆幸生活在键盘为笔的年代。我有什么资格谈艺术。可，艺术是最排斥资格的。

吕克·达内说：

电影的天职就是剖析现实，由剖析而寻到一种虚空，看到通往不存在的事物之路。人性，真实，美丽的逃遁！……电影是为不存在的事物而生的，为了虚空，为了无形，为了那从未现身的“他人”。

戏剧性是通往不真实的路，而这将创造出一种效果更为强烈的真实。虚假能让我们走向真实。

不是我要拉大旗作虎皮，而是最近偶然读到达内电影札记，达内兄弟的思想结结实实撞到了我这几年的困惑之上。我感到冰山松解的快意。

这个世界最大的谎言就是“世界上没有奇迹”。女儿出生后的这三年，我读了一些童书，发现最好的那些童书作者都真诚地相信，世界不像它表面显示的那样死气沉沉。

所谓现实主义的人生观，是最不现实的，因为那些胆怯、愚笨的灵魂看不到，我们今天所享有的几乎一切美好事物，在发端之时都拒绝了“潮流”与“趋势”。这就是魔法。

想象的力量能够击败“客观现实”，不是出于侥幸与偶然，而是因为人性与历史本就是深不可测的河流。

我们真正没有资格去做的，是“对人类失去信心”。

越求知，越无知；越深刻，越谦卑。

与粗糙的勇敢相比，更要拒绝精致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