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同题征文一】老 碗 王琼华
老 碗
春英奶奶包了核桃、山枣和栗子,还拿出了衣箱底的那只老碗。
“ 拿碗做什么?“孙子玉柱说。
是啊,拿这碗做什么呢?但她想来想去,什么不拿也得拿着这只老碗。
这是只普通的黑釉粗瓷碗,碗口有一个小小的豁口。春英奶奶将它仔细包好,塞到包里去。玉柱拗不过她,就背起包,扶她出门。那辆银色面包车已经等在门口,他们上了车,车子飞奔起来,春英奶奶的心也飞起来。
“以前我一直在我们德州的临邑找,”前排的老赵回过头说,“我一遍一遍细细查,也没找到仁民这个人——”
玉柱说:“我们是这个‘临沂’。”
仁民,春英奶奶心里一颤,眼前立刻就是他高高瘦瘦的样子,想起他羞涩的笑容,春英奶奶自己笑了,那时十八岁的仁民,看见十七岁的春英奶奶,眼神躲躲闪闪,脸一直红到脖颈子,想来那就像是昨天的事,可一晃七十年过去了,春英奶奶已经腰背佝偻,银发稀疏。
“我们就剩了两个人,小墩子也一直在找你们,直到前年,小墩子忽然得了脑溢血,去世了——”
老赵八十六岁了,竟然还硬朗。老赵说,不硬朗也不行,孙连生的家属找到了,陈贵增的家属找到了,李有才的家属找到了,可孙仁民还没找到家,还游荡在外头呢。
汽车走进那片深山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春英奶奶没有晕车,没有疲惫,甚至没有丝毫的饥饿和瞌睡。本来,玉柱与玉柱爹商量,爷俩过来一趟,看一下就算了,既然人已是古人,事也是前尘往事。可春英奶奶不答应,说她坚持到现在 ,怎么能不照个面呢?人没了,也得看看埋他的那一捧土!
老赵先带他们去了附近的革命纪念馆,墙面的材料里有解放战争中那次战役的描述,老赵指着一帧照片说:“是不是你家仁民?” 那俊朗的年轻的面庞,那熟悉的羞涩的笑容,怎么会不是她的仁民呢!这就是她寻找等待了七十年的仁民哪,他站在那里,轻轻地羞涩地朝她笑,可她已经不是那个十七岁的青发红袄的新娘子了,他知道是她吗?春英奶奶伸出枯枝样的手指,抚摸着那张稚嫩光滑的脸,深深地看着,像看着让自己万分牵挂心疼的小儿子。
玉柱的眼圈一点点红,看着这个像儿子一样年轻的爷爷,他有点思维错乱的感觉,但想到这个年轻人在战争中所受的苦痛,他也心疼了。
后来,老赵带他们找到了深山里的那座坟茔, 那是座普通的坟茔,隐在十几座坟茔中,坟的边上种着棵马尾松,是老赵和小墩子埋下战友时做下的记号。
春英奶奶摸了一把坟上的黄土,表情很平静,她拿出那只粗瓷的豁口碗,装上核桃、山枣和栗子,她忽然感到一身疲惫,就坐下来。
“没想到还能找到你!”
她扶一扶坟上的小草,轻轻地,像怕弄痛它们似地。
“结婚三个半月你就走了,没给儿子起下名字你就走了!可这七十年我也算没白等!”
春英奶奶捋了捋被山风吹乱的头发,觉得七十年的遗憾没了。胡同口的叶子爹和叶子娘倒是相守一辈子,可也打打闹闹一辈子。
“你只陪我走了三个半月,却疼了我一百零五天!”她说。
“我知道你偷着帮我推磨,也知道你为什么吃饭总抢这只黑瓷碗,那个豁口割过你的舌头,所以你怕割伤我!”春英奶奶浑浊的泪水流进纵横的皱褶里。
“你什么都没留下,但一只老碗也就够了——”
春英奶奶上了三炷香,烧了一叠纸,那青烟缥缈而起时,她就知道,英俊的仁民看见她,也听见她的话了!
本文作者:王琼华,山东沂水人。品百味人生,读众家文字,在繁华的流年里,唯愿平淡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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